陈秘书被孙谭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和质问弄得一愣,随即冷汗就下来了。
他深知这位爷的脾气和分量,更明白他此刻话语里的锋芒所指!
他紧张地看向面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何恩,恨不得替他回答,却又不敢插嘴。
孙谭就那样站着,嘴里叼着的烟已经快要燃尽,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刀,牢牢锁定着何恩。
那不再有丝毫玩世不恭,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能压垮人心的重量。
何恩被这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之前的嚣张和刻薄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慌乱。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想说“您是……”,却又不敢确定,想说“我错了”,却又觉得无比苍白。
“回答我。”
孙谭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砸在何恩心口,“你觉得,我是不是人民?那些为了生计奔波,每天计较着柴米油盐,却依法纳税、遵纪守法的普通人,是不是人民?”
何恩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是……您……您是人民……他们……他们也是人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在哪里?”
孙谭追问,步步紧逼。
“我……我不该态度恶劣……不该出言不逊……不该……不该忘了自己的职责是服务人民……”
何恩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和所谓的“规矩”,在眼前这个男人所代表的某种宏大而朴素的道理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堪一击。
孙谭盯着他看了几秒,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他才随手将烟蒂精准地弹进几步外的垃圾桶里。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孙谭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穿着这身制服,拿着人民给的薪水,守的是人民的门,不是某个人的私宅。”
“你的权力来自人民,最终也要服务于人民。”
“如果再让我听到、看到你对任何一个普通老百姓摆出那副嘴脸……”
他顿了顿,眼神再次变得冰冷,“我不介意亲自替你的上级,好好管教你。”
“是!是!我一定牢记!绝不再犯!”
何恩连连点头,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孙谭这才不再看他,转向一旁噤若寒蝉的萨科长。
萨科长接触到他的目光,浑身一颤,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有你.......”
孙谭淡淡道,“手底下的人是什么德行,你平时不清楚?还是觉得,对着老百姓趾高气扬是理所应当?”
“今天是我,换个没本事的老百姓,是不是就被你们‘依法’赶走甚至‘处理’了?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说的就是你们这种!”
萨科长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弯腰点头:“是是是,领导批评得对,我们一定深刻检讨,加强管理,改进作风……”
孙谭摆了摆手,懒得再听这些官样文章,对陈秘书道:“走吧,别让曹欧等久了。”
“是,您这边请!”
陈秘书如蒙大赦,连忙在前引路,态度更加恭敬小心。
他心中也是波涛汹涌,这位爷一露面,就给了Jx省Sw大院一个如此深刻的下马威,接下来的谈话,恐怕更是石破天惊!
孙谭跟着陈秘书,在无数道或惊疑、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大步走向省Sw书记曹欧的办公室。
他所过之处,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场,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挺直了腰板。
何恩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萨科长抹着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而关于一个神秘男人强闯Sw大院、并当场训斥值班人员的消息,则以惊人的速度,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开来。
所有人都预感到,Jx省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而这个变数,正掌握在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却连曹书记大秘都要恭敬称为“您”的男人手中。
........
Sw书记曹欧的办公室位于主楼顶层,宽敞、肃穆,巨大的书柜里摆满了各类文献典籍,墙上挂着Jx省的地图和经济规划图。
此刻,曹欧正站在窗前,眉头微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五十多岁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儒雅中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只是眉宇间隐有一丝疲惫和凝重。
Nc市近来暗流汹涌,黄家的事、王家的插手、孙天河的入狱、以及各方势力的微妙平衡被打破,都让他这个封疆大吏感到棘手。
“书记,孙……孙先生到了。”
陈秘书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侧身让孙谭进去,自己则恭敬地留在门外,并轻轻带上了门。
曹欧闻声转身,当看到走进来的孙谭时,他脸上的凝重瞬间被惊讶和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所取代,随即快步迎了上来,主动伸出了手,脸上露出了真诚而热情的笑容。
“孙老弟!真的是你!刚才小陈急匆匆跟我说你来了,我还不信!你怎么突然到我这小庙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他的态度热情而自然,仿佛真的是在迎接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精光和谨慎,却逃不过孙谭的眼睛。
孙谭也笑了笑,伸手与曹欧握了握,手感温暖有力。
他随意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又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动作自然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曹大书记日理万机,我这平头老百姓,哪敢随便打扰?”
孙谭吐了口烟圈,语气带着调侃,“不过嘛,最近听说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在你这Jx省的地界上,闹出了点动静,还被人‘请’进号子里‘学习’去了。”
“我这当长辈的,总要过来看看,到底是咱家孩子不争气,还是……有人觉得我们孙家没人了,可以随便拿捏?”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甚至带着笑意,但话里的内容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直插核心!
曹欧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走到孙谭对面的沙发坐下,亲自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叹了口气。
“孙老弟,你这是怪老哥我没照顾好天河啊。这件事……确实很复杂。”
他也点了一根烟,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天河在Nc市的一些做法,确实有些过激了。”
“黄家的事,闹得很大,影响很不好。”
“而且,A市那边王家的王玄,盯着很紧,施加了很大压力。”
“证据、程序……很多东西,下面的人也是依法办事。”
他刻意强调了“依法办事”和“A市压力”,既解释了现状,也暗示了自己的难处。
“依法办事?”
孙谭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曹书记,咱们都是明白人,就别打官腔了。”
“黄家是个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
“黄世德父子在Jx省,尤其是在Nc市,干了多少脏事,垄断了多少行业,贿赂了多少官员?”
“你们省里的扫黑办、jw,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我儿子动了他,那是为民除害!怎么到了某些人嘴里,就成了‘蓄意伤人’、‘涉嫌谋杀’了?”
“那个什么‘残剑’、‘毒蝎’,是正经人吗?江湖仇杀,什么时候归你们地方警察管得这么‘积极’了?”
“还‘证据确凿’?那些证据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砸出,毫不客气,直指问题的本质和背后的阴暗操作。
曹欧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孙谭说的,大部分是事实。
黄家的问题他并非不知,但牵涉甚广,盘根错节,加之有A市王家的影子,他也有所顾忌。
孙天河以暴制暴,虽然解气,却也打破了某种平衡,给了对手发难的借口。
王玄联合其他势力,通过上层施压,利用“合法”程序将孙天河弄进去,这一手确实让他这个sw书记也感到掣肘。
“孙老弟,情况确实复杂。”
曹欧斟酌着词句,“黄家的问题,省里一直在关注,也在收集证据。但有些事情,急不得,需要时机。”
“天河的方式太直接了,反而落人口实。”
“至于A市那边的压力……”
他顿了顿,看着孙谭,“孙家目前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有些力量,正在刻意打压。我虽然是一s书记,但也有很多需要考虑的层面。”
他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承认了孙家被针对,也暗示了自己面临的掣肘和压力。
孙谭静静听完,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也低沉了几分:“老曹,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当年在西北,我可是救过你的命。”
曹欧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和感慨,郑重地点了点头:“是,这份情,我曹欧一辈子记得。”
“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叙旧,也不是来求你徇私枉法放人。”
孙谭盯着他的眼睛,“我是来告诉你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