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中央的银光猛然收缩,如巨兽阖口。
尉迟逸风的手指从她掌心滑过,指尖擦过虎口那道旧伤,随即被光缝彻底吞没。
严冰雪十指死扣,指甲在雪地上划出四道血痕,却只抓回一缕飘散的银光,手臂仍僵直前伸。
风宝残躯伏在她腰后,骨架撑着最后灵丝,羽毛早已化作光丝缠绕二人。
它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鸣叫,像是叹息,又像是低笑。
“还没完。”它声音微弱,却带着一贯的傲气,“本宝说谁能把你男人带走——得问过我。”
话音未落,它猛然震翅,仅存的骨架迸发出最后一股力量,将残余灵力顺着光丝注入两人经脉。
那一瞬,严冰雪颈后胎记骤然灼烫,一道星纹自皮下浮现,与玉璧裂痕中的脉动完全同步。
银光倒卷,阵眼嗡鸣加剧。原本即将闭合的光缝竟微微颤动,似被某种力量短暂牵制。
尉迟逸风的身影已没入大半,只剩右手悬于光外。
他神志模糊, 指尖仍死死扣着她手腕。
胸口玉牌滚烫如烙铁,与阵眼共鸣至极点,竟在乱流中撕开一道极细的缝隙。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他看见了。
一道身影立于星河尽头。
女子身着青衫,腰悬药囊,眉目如锋,正是严冰雪,却比他所知的她更沉静,眼神深处藏着千山万水的风霜。
她站在一片虚空中,身后星轨流转,缓缓向他伸出手。
她的唇动了动。
他听不见声音,却在灵魂深处接收到三个字!
“等着我。”
那一瞬,所有记忆与现实的界限轰然碎裂。
他记起幼时高烧不退,梦中总有一只银羽巨禽盘旋 ,低鸣如钟;记起冲喜那夜,红烛摇影,芦花公鸡跃上床沿,啄落他额前汗珠。
记起她在药炉前熬药,背影单薄却倔强,而他站在门边,一句“辛苦了”终究未曾出口。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
他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掌心被一股灼热贯穿。
一道与未来严冰雪手纹完全重合的印记,深深烙进皮肉。
光缝剧烈震荡,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时空彼端角力。
风宝的光丝开始崩解,一根根断裂,化作星尘飘散。
“星魂不灭!”它的神识在她脑中响起,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他未死双生归位玉璧,记住玉璧!”
最后三个字落下,它的骨架彻底碎裂,残灵化作万千光点,尽数涌入玉璧裂痕。
玉璧震颤,内部星图缓缓转动,一道从未显现的环形轨迹悄然浮现,如锚定灵魂的锁链。
银光终于闭合。
祭坛归于死寂。
风雪重落,掩住阵眼痕迹。
玉璧静静躺在雪中,裂纹深处渗出一滴银血,缓缓滑落。
严冰雪跪在原地,手臂仍前伸,掌心空荡。
她的颈后星纹尚未褪去,微微发烫,仿佛还连着某个遥远的频率。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慢慢收回手,指尖轻轻抚过玉璧表面。
那滴银血沾上她指腹,温热。
她忽然笑了。
“你说过要啄我头顶三下。”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却平稳,“现在人没了,账记你头上。”
玉璧在她掌心轻轻一跳,仿佛回应。
她将玉璧贴身收好,缓缓站起。
膝盖上的血痕早已结冰,她却像感觉不到痛。
她低头看了眼阵眼位置,雪面平整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知道,有人被带走了。
也有人,还在等她。
她转身,走向石碑。
风宝最后停留的地方,只剩几根焦黑的爪印嵌在碑顶。她伸手抹过碑面,符纹冰冷,再无反应。
“你说星魂不灭。”她喃喃,“那我就让你的魂,永不散。”
她从药囊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丹丸。
这是她以风宝脱落的银羽、自身精血与昆仑寒髓炼制的“灵引丹”,本为应急续命之用。
如今,她毫不犹豫地吞下全部。
丹药入腹,一股灼流直冲经脉。
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角青筋暴起。
但颈后星纹随之亮起,与玉璧产生微弱共鸣。
她咬牙撑起,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在指尖一划。
血珠滴落,不沾雪地,竟悬于空中,缓缓形成一道微型星轨。
“你用星雨引路。”她盯着那血轨,“那我,就用血画阵。”
她开始动针。
一针落眉心,定神;二针刺肩井,通络;三针扎足三里,固根。
每下一针,血轨便延长一分,与地上残存的星图节点逐一对应。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银针如雨落下,每一枚都精准钉入能量交汇点。
血从她指尖不断渗出,融入星轨,竟使原本沉寂的符纹微微发亮。
祭坛开始震颤。
她知道这很危险。强行激活未解之阵,轻则经脉逆行,重则神魂俱裂。
但她更知道,若此刻停下,尉迟逸风将彻底断绝于时空之外。
玉璧在怀中发烫,环形轨迹缓缓旋转,似在回应她的血阵。
忽然,她手腕一抖。
一枚银针偏了半分,扎入错误节点。
刹那间,星轨逆冲,一股反噬之力直贯脑门。
她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一口血喷在石碑上。
血迹蜿蜒,竟与碑面符纹自然衔接,补全了一处缺失的转折。
她怔住。
随即冷笑:“连老天都在帮你,风宝。”
她抹去唇边血迹,重新握紧银针。
针尖对准最后一处阵眼,悬于半空。
只要落下,血阵将与祭坛彻底共鸣,可能重启星门,也可能引发崩塌。
她没有犹豫。
针尖下压。
就在即将触及地面的瞬间!
玉璧猛然震动,一道银光自裂痕射出,直冲夜空。
光柱中,浮现出一行古篆,比之前多出四字:
“双生归位”。
她瞳孔骤缩。
针尖停在离地三寸。
祭坛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某种沉睡千年的机制,被悄然唤醒。
她的手稳如磐石,针尖纹丝未动。
玉璧上的字迹缓缓流转,银光映在她脸上,映出一道与尉迟逸风掌心完全相同的灼痕,正从她手背皮肤下,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