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上梁木,浓烟如潮涌进地窖。
尉迟逸风单臂拄剑,肩头血顺着臂弯滴落,在焦土上烫出一个个黑点。
他目光死死盯着门口那道火墙,耳中是敌军逼近的刀鸣。
严冰雪靠在石柱边,手腕铁环松了一半,却仍被锁链牵着,动弹不得。
她指尖微颤,匕首几乎滑脱。
风宝立在她肩头,尾羽只剩一缕金光摇曳,像是风一吹就要熄灭。
它忽然振翅,扑到严冰雪头顶,双翅猛扇。
烟雾被撕开一道缝隙,她看清了尉迟逸风嘴角的血痕,也看见他握剑的手指一根根发白,指节泛青。
它没再迟疑,猛然调头,冲向火墙边缘那片油布帘。
那是守卫取暖时挂的,浸过灯油,一点就着。
风宝用喙狠狠一扯,布料撕裂声在火势中几乎听不见。
它爪子一蹬,将半幅燃烧的布甩向门外人群。
火光猛地外炸,守卫惊叫后退,火墙裂开一道口子。
热浪扑面,尉迟逸风瞳孔一缩,立刻明白风宝之意。
他刚欲动身,两名黑袍人已从缺口跃入,刀锋直取他背后。
风宝怒鸣,俯冲而下,一爪抓向其中一人眼眶。
那人偏头,却被它另一爪扫中手腕,刀锋偏了寸许。
尉迟逸风借势侧身,左臂发力,剑刃横扫,逼退一人。
另一人欺身逼近,短刀直刺他肋下。
严冰雪咬牙,抬手将匕首掷出。
刀柄撞在那人肩头,虽未伤人,却令其动作一滞。
尉迟逸风趁机反手一剑,削中其小腿。那人踉跄后退,火光映出他脸上惊怒。
风宝没停,旋身飞回石柱顶端。
它盯着严冰雪腕上的铁环,那锁扣先前被尉迟逸风撬动基座时震出一道细痕,此刻在火光下泛着微裂的光。
它低头,用喙精准啄下第一击。
“咔。”
第二击。
“咔。”
第三击。
锁扣崩断!铁链垂地,发出一声闷响。严冰雪手腕一松,整个人几乎瘫倒。
风宝扑翅上前,用翅膀托住她肩头,硬是将她撑了起来。
尉迟逸风见状,剑势一变,由守转攻。
他欺身而上,剑锋直取近前守卫咽喉。
那人举刀格挡,却被他一剑挑开,顺势一脚踹中胸口。
那人倒飞出去,撞翻火盆,余烬四散。
可门外脚步声更密,守卫头领终于现身。
他手持长刀,站在火墙缺口外,目光冷如铁。
他抬手一挥,四名弩手从两侧包抄,箭镞对准地窖内三人一鸡。
“放箭。”他声音不高,却如刀落砧板。
尉迟逸风猛地将手中短剑掷出,直射最前一名弩手。
那人慌忙举盾,箭矢偏了方向。可另三人已扣动机关,三支弩箭破空而来。
风宝振翅冲天,扑向守卫头领面门。
那人挥刀格挡,风宝侧身闪避,爪子却精准抓上他持刀手腕。
头领怒喝,猛力甩手,风宝被震飞出去,尾羽再断一截,撞在墙上,落地时踉跄两步,却仍挣扎站起。
尉迟逸风趁机扑上,夺过长刀,反手一绞,刀刃切入对方小臂。
血喷而出,头领惨叫,长刀落地。
尉迟逸风一脚踢开,转身冲向严冰雪。
她已被风宝扶着站稳,脸色苍白如纸,却咬牙挺直脊背。
尉迟逸风紧紧搀扶着她,一手持刀断后。
风宝跌跌撞撞跟在身后,翅膀半垂,却仍昂着头。
三人一鸡,踏着火灰与血迹,冲出地窖。
外头夜风扑面,带着焦土与血腥的气息。
织坊院中火势未歇,浓烟滚滚,守卫乱作一团。
尉迟逸风紧紧搀扶着严冰雪,脚步却丝毫不慢,朝着柳氏女子所说的方向走去。
风宝踉跄几步,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那半塌的地窖入口。
它抖了抖残羽,低声咕哝一句,听不清说了什么,却像是骂人。
尉迟逸风头也不回,只道:“走不动就别逞强。”
风宝一愣,随即怒鸣一声,扑翅追上,一爪踩上他肩头,另一爪指向左侧小巷:“那边!有人刚翻墙出去,还提着药箱!”
尉迟逸风脚步一顿,目光一凝。药箱?严冰雪不是被囚在此地?谁会带着药箱逃?
他低头看严冰雪,她眼神微动,极轻地点了下头。
风宝见他不动,急了,一爪拍他脸:“愣着干什么!那箱子上有青藤纹,是你家药铺的标记!”
尉迟逸风猛然醒悟,那是她祖父开的医馆标记,早已废弃多年。
若有人用,必是冲着她来。
他调转方向,搀扶着严冰雪便往小巷去。
风宝扑翅跟上,一边飞一边嚷:“我说我功劳最大吧?要不是我啄开锁,你俩早成烤鸡烤鸭了!”
严冰雪虚弱一笑,指尖轻点它脑袋:“闭嘴,再吹尾巴都掉光了。”
风宝昂头:“我乐意!我高兴!我尾巴掉了也是英雄鸡!”
尉迟逸风嘴角微动,没说话,脚步却快了几分。
小巷尽头,一道矮墙。
墙外传来急促脚步,一人正翻墙而出,手中提着个乌木药箱,箱角刻着一枝青藤。
那人落地未稳,尉迟逸风已至,长刀横出,抵住其咽喉。
那人浑身一僵,缓缓抬头。
月光下,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眉眼清秀,却带着惊惧。
她手中药箱微微发抖。
“你是谁?”尉迟逸风声音冷如霜。
女子张了张嘴,还未开口,风宝忽然扑上前,一爪拍开药箱盖子。
箱内整齐排列着数个瓷瓶,瓶身贴着标签,“断魂香灰”“续命丹渣”“迷神散末”。
风宝盯着最底层一个小布包,猛地用喙掀开。
里面是一撮银白色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寒铁丸!”它尖叫,“她偷了寒铁丸!”
尉迟逸风眼神一厉,刀锋压下一分:“说,谁派你来的?”
女子脸色惨白,嘴唇发抖:“我……我只是奉命取药……他们说……若不取到寒铁丸,就会杀了我妹妹!”
严冰雪靠在墙边,喘息着开口:“她是织坊雇的采药人,姓柳,原是城南药铺学徒……我认得她。”
尉迟逸风目光未移:“那你为何趁乱取药?”
柳氏女子低头,声音极轻:“他们……让我带药出去,交给城东接头人……说……说能解严姑娘的毒!”
“放屁!”风宝一翅膀拍在药箱上,“寒铁丸是毒引!吃了只会让毒发更快!他们是想借你手害人!”
柳氏女子浑身一震,抬头看向严冰雪:“真的?可他们说……说你是被冤枉的,他们才是救国之人!”
严冰雪冷笑:“救国?用迷神散乱人神志,用铁蒺藜布杀阵,用火丸封门杀人?这就是你们的‘救国’?”
柳氏女子脸色煞白,药箱脱手落地,瓷瓶碎裂,药粉洒了一地。
风宝踱到她脚边,仰头盯着她:“现在你信谁?”
她跪了下去,双手抱头,声音颤抖:“我……我不知道……我只想救我妹妹!”
尉迟逸风收刀,冷冷道:“带路。去你妹妹被关的地方。”
柳氏女子抬头,眼中含泪:“可……可他们守得很严……我一个人进不去!”
风宝扑翅上前,一爪踩上她肩头:“怕什么!有我在,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道!”
尉迟逸风看了它一眼,又看向严冰雪。她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却朝他点了点头。
尉迟逸风搀扶着她,对柳氏女子道:“走。”
四人一鸡,悄然潜入织坊后巷。
风宝飞在最前,尾羽虽残,却仍闪着微光。
它忽然停下,爪子指向墙角一处通风口:“那儿!有人在烧纸!”
尉迟逸风眯眼望去,果见一丝青烟从砖缝中飘出。
他放下严冰雪,示意柳氏女子退后,自己贴墙而行。
风宝紧随其后,忽然一爪按住他手臂。
尉迟逸风顿住。
风宝竖起尾羽,轻轻三闪。
前方有伏。
他缓缓抽出腰间匕首,指尖抚过刃口。
风宝忽然展翅,扑向通风口上方屋檐,一爪掀翻瓦片。
瓦片坠落,砸中暗处机关。一声轻响,一支毒箭射出,钉入对面墙中。
尉迟逸风趁机翻入通风口,落地无声。
风宝紧随其后,爪子一勾,将地上半截断箭叼起,递到他手中。
箭尾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三回九转。
尉迟逸风眼神一沉。这标记,与严冰雪铜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风宝凑近嗅了嗅,忽然咕哝:“这味儿不对劲。有药香,还有眼泪?”
尉迟逸风一怔:“谁哭过?”
风宝不答,只扑翅飞向内室角落。
那里有一张旧床,床下压着半张烧剩的纸。
它用喙叼出,递到尉迟逸风眼前。
纸上字迹残缺,却依稀可辨:“若我死,勿报仇救城东药铺柳氏二女!”
尉迟逸风瞳孔骤缩。
风宝低声咕哝:“这字迹是她写的。”
尉迟逸风猛地攥紧纸片,抬头看向门外:“走!去城东!”
风宝扑翅飞起,一爪拍他脸:“这回算我第几功?”
尉迟逸风没答,只搀扶着严冰雪,冲入夜色。
风宝追上,爪子勾住他发带,昂头嚷道:“我告诉你,我可是救了你们俩命!以后王府早膳给我加两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