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山脊上跳动,映得雪地泛红。严冰雪站在高岩之上,银针旗紧握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尉迟逸风立于她身侧,剑锋斜指地面,呼吸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风宝蹲在她肩头,羽毛被夜风吹得微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片逐渐逼近的黑影。
敌军已至百步之内。
“还能撑多久?”尉迟逸风低声道。
“看你还能挥几剑。”严冰雪没回头,声音冷静,“别忘了你才刚能下床走动。”
他轻哼一声,没接话,只是将剑横起,摆出迎敌之势。
前方敌阵裂开一道缝隙,数十名黑衣死士鱼贯而出,步伐整齐,眼神空洞却不失狠厉。他们身上裹着暗色皮甲,胸口绘有扭曲符纹,显然是经过药炼之法强化过的死士。这种人不怕痛、不畏死,唯一的目的就是取命。
“这批比刚才的难缠。”严冰雪迅速从腰间取出最后一包麻痹粉,撒在前沿雪地上。寒气让药性凝而不散,只要敌人踏进来,动作便会迟缓一瞬——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决定生死。
尉迟逸风点头,挥手示意残存侍卫结成圆阵。几人背靠背围拢,短刃交错,形成一道脆弱却坚定的防线。风宝展翅腾空,在低空盘旋,随时准备扑击敌目。
敌军前锋猛然加速,刀光如雪,直扑而来。
就在第一波冲击即将撞上防线时,严冰雪抬起手,指尖夹住一支特制药香,轻轻一搓,火星闪现。青烟袅袅升起,在风中缓缓旋转,化作三道螺旋纹路,直冲夜空。
这是“冰渊盟约”的求援信号。
她放下手,目光仍锁在敌阵:“希望来得及。”
尉迟逸风瞥了她一眼:“你早该点这炷香。”
“我信你还能多扛一会儿。”她嘴角微扬,“再说,江湖朋友也不是召之即来的小厮。”
话音未落,远处天际忽有一道银虹划破风雪!
那人踏雪无痕,身形如电,足尖轻点积雪,竟不陷分毫。转眼间已掠入敌阵中央,长剑出鞘,一声清啸响彻山谷。
七朵剑花在空中绽放,每一朵都精准贯穿一名死士手腕。兵器纷纷落地,叮当作响。
来人眉宇冷峻,风尘仆仆,却是慕容轩。
他收剑回立,朗声道:“你们守得够久了,这局,该我来收场!”
话音未落,剑势再起。只见他手腕翻转,剑光如流霞洒落,层层叠叠铺展开来,正是其成名绝技——“流霞贯日”。
剑气纵横三丈,所过之处,死士如割麦般倒下。有人试图格挡,却被剑风震退数步,口吐鲜血;有人扑上前,还未近身,已被凌厉剑意逼得双膝跪地。
尉迟逸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低声道:“三年不见,这招更狠了。”
“练少了可拦不住你们的麻烦。”慕容轩跃回二人身边,剑尖滴血未沾,气息却略显急促,“李承乾这次下了血本,这批死士服了‘焚脉散’,若非及时封住心脉,早就爆体而亡。”
“所以他敢派这些人冲锋。”严冰雪冷笑,“拿活人当耗材,也不怕遭天谴。”
“这种人,从来不信天。”尉迟逸风抬眼望向敌军后方,“主将还在,没露面。”
“那就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众叛亲离。”慕容轩抹去额角雪花,剑锋指向敌阵,“我去搅乱中军,你们趁机压上。”
“别硬闯。”严冰雪递过一个小瓷瓶,“带上这个,万一被近身,捏碎洒在周围,能撑十息。”
慕容轩接过塞入袖中,咧嘴一笑:“还是你贴心。”
他不再多言,纵身一跃,再度杀入敌阵。这一次,他不再留手,剑光所至,无人能挡。几名试图围攻的死士刚靠近,便被一股无形劲气掀翻在地。
战局开始倾斜。
就在此时,西岭方向传来一阵呼哨声。
紧接着,百余名猎户自林中奔出,手持强弩,箭雨倾泻而下,尽数覆盖敌军侧翼。东坡林间铁链哗啦作响,漕帮水手挥动长篙,封锁了敌军撤退的必经之路。北谷之上,火把连成一片,那些曾被严冰雪救治过的伤者拄拐而行,高声呐喊,声浪滚滚。
江湖群雄,来了。
严冰雪站在高岩上,望着四面八方亮起的火光,喉头微微滚动。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银针旗高高举起,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
“分三路包抄!”她下令,“逼他们往冰渊裂口退!”
尉迟逸风会意,与慕容轩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出击。一个从左翼突进,剑走偏锋,专挑敌军指挥使下手;一个从中路强攻,剑势如虹,逼得敌阵节节后退。
风宝振翅飞上高空,俯瞰全局。它忽然啼鸣一声,翅膀一折,直扑敌军后方一面黑色大旗。
那是敌军号令所在。
旗下一员将领正欲举旗调度,风宝利爪直取其面。那人本能抬手遮挡,旗杆一歪,命令未能传出。片刻迟疑,前线阵型已然大乱。
“好样的!”严冰雪嘴角微扬,随即跃下高岩,亲自带队压上。
她穿过战场,银针连射,专挑死士耳后与颈侧要害。那些受药控之人一旦神经受创,行动立刻变得迟缓。几名侍卫趁机上前,将其一一制服。
慕容轩杀至中军,剑光一闪,斩断敌将佩刀。对方惊怒交加,抽出一枚毒镖欲掷,却被他一脚踢中腕骨,惨叫倒地。
“告诉李承乾,”慕容轩踩住他胸口,剑尖抵喉,“下次派来的,至少得有个能打的。”
那人咬牙不语。
慕容轩懒得再问,反手一剑柄砸在他头上,当场昏死。
此时,敌军已全面溃退,被迫向冰渊裂口方向收缩。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是让他们稳住阵脚,再想歼灭便难了。
“不能再拖。”尉迟逸风退回严冰雪身旁,额角渗汗,“必须一举拿下。”
“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从药囊取出一枚铜哨,放在唇边吹响。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总攻信号。
四野响应。
猎户们换上火箭,点燃敌军粮车;漕帮水手引爆预埋火药,炸塌两侧山道;伤者们齐声高呼,扰乱敌心。整个战场陷入混乱。
慕容轩提剑立于坡顶,遥望严冰雪:“接下来,你想怎么收尾?”
她看着他,又看向尉迟逸风,三人站成一线,一如当年初遇之时。
“你们还记得南疆那次吗?”她忽然问。
“记得。”尉迟逸风淡淡道,“你用毒雾迷晕了整座山寨,结果自己也中了招,睡了三天。”
“我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谁碰了我的药方’。”她笑出声,“你们抢着背我下山,差点摔进河里。”
“那时候就知道,”慕容轩插嘴,“你这女人,嘴上凶,心里软。”
“少套近乎。”她瞪他一眼,“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放水?”
“不敢。”他抱拳,“只盼这一战之后,还能一起喝酒。”
“打赢了再说。”她收回视线,举起银针旗,“准备最后一击。”
三人同时迈步向前。
风宝飞至前方,爪中抓着最后一包火磷粉,目标直指敌军主帐。
就在此时,敌阵深处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鼓声。
所有死士动作一顿,随即调转方向,齐齐望向三人所在的位置。
严冰雪心头一紧。
尉迟逸风低声问:“不对劲。”
慕容轩握紧剑柄:“他们……好像换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