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萌芽的手心还贴着星图,光膜的金光在她脸上晃动。她能感觉到胸口那颗嗅核跳得很快,像是要从皮肉里钻出来。灵脉符贴在皮肤上,温温的,像晒过太阳的玄玉。
“她还没死。”岑萌芽开口,声音干涩,“影魅逃了。”风驰靠在断墙边,右臂的布条又渗出血来,染红了半截袖管。他抬头望了眼被巨石死死堵住的裂缝,石面还在微微震颤,似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冲撞,低声道:“石头是堵上了,可下面的东西还在。”
林墨坐在地上,左臂吊在胸前,脸色白得像纸。他盯着裂缝边缘残留的一缕黑气,那黑气如蛇般扭曲游走,最终消散在风里,沉声道:“李嵩的气息变了,不是修士了,是怪物。”
小怯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雾灵珠,指尖微微发抖。珠身萦绕的淡雾几乎要散尽,她把脑袋埋进膝盖,声音细若蚊蚋:“我……我能感觉到,影魅的恨意还在地下飘着,冷得刺骨。”
话音刚落,地面猛然一震。碎石簌簌落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巨石边缘的缝隙里窜出,瞬间凝成半透明的人形。
影魅立在尘埃中,身体摇曳不定,胸口的深渊晶核裂开一道细纹,幽冷的黑光从裂缝中溢出,染黑了她半边脸颊。她死死盯着岑萌芽,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意,露出细密的利齿,眼底满是怨毒,像是淬了冰的匕首。
“岑萌芽……”她的声音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嘶哑又阴冷,“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你护不住星核,也救不了灵脉!灵墟城,终将沦为深渊王苏醒的祭品!”
撂下狠话,影魅化作一团黑雾,顺着地缝疾速下沉,只余一道凄厉的嘶吼在废墟上空回荡,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嗅嗅趴在岑萌芽肩头,小爪子紧紧抓着她的衣领,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嘀咕道:“跑了?这就跑了?我还想再挠她一爪子呢,上次偷吃我藏的五香瓜子的事还没算清。”
“你哪次不是偷吃了才想起来算账。”岑萌芽没好气地瞥了它一眼,声音里却没什么力道。
“那是意外!”嗅嗅立刻炸毛,小耳朵竖得笔直,“我那是帮你们测试储物袋的防鼠性能!要不是我,你们都不知道那袋子有个破洞!”
……大家彻底无语,已经没人理它了。
酒馆老板缓步走到被黑潮侵蚀的李嵩面前。此刻的李嵩早已没了人形,双眼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瞳仁,皮肤下爬满狰狞的黑色纹路,正疯狂撞击着金色光膜,指甲崩裂,指骨外露,发出嗬嗬的怪响。
酒馆老板抬手,掌心的玉符微微发亮,莹润的青光流转。“封!”他低喝一声,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青色符文自掌心射出,如灵蛇般缠绕上李嵩的四肢百骸,将他牢牢钉在原地。李嵩挣扎着嘶吼,却连分毫都动弹不得。
接着,老板转身走向仓库,在四角各拍下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柱。石柱触及地面的瞬间,青光暴涨,四道光束冲天而起,交织成一个囚笼,将李嵩困在其中。笼壁上符文闪烁,隐隐有压制邪祟的力量流转。
“他已非人,留着只会祸乱四方。”老板的声音平静无波,“等你们从雷泽矿脉回来,再做处置。”
他说完,抬眸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个人身上的伤痕,缓缓道:“现在,你们该走了。”
风驰撑着短棍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骨节发出咔咔的轻响,皱眉道:“走?这么快?不审审俘虏?不查查玄元宗还有多少人掺和在里面?”
“查不了。”林墨摇了摇头,左手撑着地面勉强坐直,“李嵩已经疯了,问不出半句有用的话。而且我们时间不多,哼哼族随时可能对灵脉之心动手。”
“那就先去雷泽。”小怯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只要能阻止他们污染灵脉之心,就还有希望。”
岑萌芽缓缓站直身体,把灵脉符攥进掌心,那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稍稍抚平了体内翻涌的气血。她低头看着胸前微微发烫的嗅核,那热度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风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接下来怎么走?”
岑萌芽抬头,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风驰右臂带伤,脸色憔悴却眼神锐利;林墨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却思路清晰;小怯眼睛发红,却挺直了脊背;就连嗅嗅,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乖乖趴在她肩头。
他们都累了,浑身是伤,却没有一个人倒下。
“雷泽矿脉,是最后一道防线。”岑萌芽一字一句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不能失败。”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都郑重地点头。
嗅嗅突然跳到她头顶,小爪子叉着腰,嚷嚷道:“喂,主人,讲完大道理是不是该发点奖励了?刚才我可是全程预警,消耗巨大!我的五香瓜子呢?”
“没有瓜子。”岑萌芽残忍地拒绝了。
“你怎么这样!”嗅嗅瞬间蔫了,耷拉着耳朵,“我刚才明明提醒你注意脚下裂缝,你还差点踩空!要不是我,你早就掉下去喂怪物了!”
“那是你自己吓得跳起来乱叫。”岑萌芽冷笑一声,“再说你跳起来的时候,我的脚已经收回来了。”
“这叫同步反应!”嗅嗅梗着脖子反驳,“属于高级辅助行为!你们都得感谢我!”
“闭嘴。”风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吵把你塞进储物袋,当压袋石用,一路晃到雷泽矿脉。”
“大胆……你敢!”嗅嗅立刻缩成一团,躲在岑萌芽头发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我要举报你虐待灵宠!灵墟城的兽栏署不会放过你的!”
林墨忍不住咳嗽两声,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别闹了。我得重新配药,之前的净化剂不够强,得加灵脉符的碎屑才能提升效力。”
“我可以帮忙!”小怯立刻举手,眼睛亮了起来,“我会认草药,还会研磨药粉,我研磨的药粉最细了!”
“你别先把药杵打翻就行。”风驰忍不住打趣道。“我才不会!”小怯鼓起脸颊,气鼓鼓地瞪着他。
岑萌芽摸了摸胸口的嗅核,热度比刚才更明显了,灵脉在体内缓缓流淌,经脉被撑得微微发胀,距离凝嗅境·初期只差一步之遥。但她也清楚,这一步,必须活着走到雷泽矿脉,才能稳稳跨过去。
她看向掌心的通行令和调度令,令牌背面还在发烫,那温度与胸口的嗅核越来越接近。手指摩挲着背面那行小字:“雾起则行,雾散则藏。”字迹古朴,带着淡淡的灵韵。
“老板。”她忽然开口,目光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酒馆老板,“你刚才说我母亲三十年前也来过这里,是为了封印同一条裂缝?”
老板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如松。
听到这话,他的身影微微一顿,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是。那时候她也是一个人来的,带着半块星图,红头发,穿着和你现在一样的兽皮靴,眼神和你一样,犟得很。”
“她后来去了哪里?”岑萌芽追问,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老板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被巨石封住的裂缝,声音轻得像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走之前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裂缝再开,那个人一定会回来。’”
岑萌芽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停滞。
“她说的那个人……是我?”
老板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挥了挥,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烟尘,消散在废墟的风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风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低声嘀咕:“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到底知道多少事?”
“肯定知道得比我们多。”林墨缓缓道,“但他不说,说明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我们该知道的时候。”
“那就别猜了。”岑萌芽把令牌收进怀里,抬头望向天空。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光洒落,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我们能做的,就是往前走。”
她转身走向仓库出口,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坚定。风驰立刻跟上,林墨扶着断墙慢慢站起来,小怯抱着雾灵珠,紧紧跟在最后。
嗅嗅趴在她头顶,小爪子揪着她的头发,小声嘀咕:“哎,你说咱们这次能不能活着回来?我还没吃够灵墟城的五香瓜子呢。”
岑萌芽没有停下脚步,目光望着前方那条通往旧矿道的小路。
“能。”她轻声说。
“真能?”嗅嗅追问,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必须能。”岑萌芽肯定的说。
一行人走出仓库,停在暗市的中央。身后是被巨石封住的裂缝,石面的震颤渐渐平息;前方是蜿蜒的小路,延伸向远方的雷泽矿脉。远处传来界商盟车队经过的声音,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
岑萌芽抬手,轻轻摸了摸胸口的嗅核,那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她蹲下身子,指尖插入冰冷的泥土里。
一缕极淡的甜香钻入鼻腔,清冽而纯净,是本源之力的味道。
二十里内,灵脉流动的轨迹清晰可辨,如一条条银色的丝线,交织成网。
她站起身,望向西三巷的方向,那里有灵脉的气息在隐隐波动。
“走。”她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趁天还没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