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萌芽的掌心紧紧贴着浮空的星图。
金色光膜外的厮杀声震耳欲聋,光膜却在星图能量的持续消耗下,光芒愈发黯淡,边缘泛起细碎的裂纹,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她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灵脉在缓缓扩张,那颗刚具雏形的嗅核,如同埋在胸口的暖玉,正随着灵力的流转轻轻转动。
风驰靠在碎石堆里,右臂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伤口还在渗着血珠,可他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光膜外的战局,不肯有半分松懈。林墨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断裂的左臂用布条简单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强撑着清醒。小怯抱着雾灵珠缩在巨石后,呼吸轻得像一片羽毛,净化领域早已收起,只余下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
“这光膜撑不了多久了。”岑萌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话音刚落,她的鼻尖轻轻一动,一缕极细微的气息钻入感知……松木的清冽混着陈年麦酒的醇厚,还带着点烤炉底灰的焦香。这……是灵元酒馆的味道,是刻在她记忆里的、属于暖黄灯火与热麦酒的味道。
岑萌芽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光膜外弥漫的烟尘,望向远处缓缓走来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围裙,脚下是磨平了底的旧皮靴,手里还拎着一根黝黑的烧火铁棍,步履从容,不急不缓。他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泛起一圈淡青色的符文涟漪,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无声地荡开,所过之处,连黑潮翻涌的戾气都淡了几分。
“陈老板?”岑萌芽失声惊呼,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那人走到光膜边缘,抬手轻轻抚摸着泛着金光的屏障,粗糙的指尖掠过光膜表面,激起一圈细碎的涟漪。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语气还是那般熟悉的温和:“丫头,认出我来了?”
“你不是……死了吗?”风驰挣扎着坐直身体,伤口被扯得剧痛,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滚圆,“我们亲眼看见你倒在酒馆里,连气都没了!”
“假死罢了。”老板将烧火铁棍往地上一插,铁棍没入石板三寸,稳稳立住,“影魅那东西觊觎星图已久,我不装死,怎么能引它露出真面目,怎么能看清楚玄元宗藏在暗处的底牌?”
林墨眯起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声音虚弱却依旧锐利:“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影魅幻化的假象?”
老板闻言,也不辩解,只是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银质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繁复的雾纹图腾,一看便知是年代久远的古物。他弯腰,将钥匙对准地面一处不起眼的凹槽,轻轻一插。
“咔哒——!”
清脆的声响过后,一圈淡青色的雾状图腾骤然从地面亮起,沿着石板的纹路蔓延开来,将众人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灵瓜子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那是只有嗅族才能敏锐捕捉到的、属于“守誓者”的独特气息。
嗅嗅一下子从岑萌芽肩头跳了起来,小爪子在地上蹦跶着,兴奋地尖声叫道:“这味儿!是守誓者的灵瓜子香!是真的!你是真的酒馆老板!不是冒牌货!”
它扑腾着小爪子跑到老板脚边,仰着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你居然藏着这么厉害的老古董机关,早说啊!害我担心了这么久,还以为以后再也吃不到你烤的灵瓜子了!”
老板低头看了看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你这小东西,偷吃我供桌上的灵瓜子,这么快就忘了?”
“小气吧啦的!”嗅嗅立刻缩成一团,小脑袋埋进爪子里,哼哼唧唧道:“咳咳……那都是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提它做什么。”
小怯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怯生生地看着老板,眼眶微微泛红:“您……您真的没事吗?那天我们看到您倒在地上,都快吓死了。”
“死不了。”老板拍了拍围裙上的灰尘,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郑重,“我还得看着你们把灵脉之心救回来呢,怎么能轻易死了?”
他话音刚落,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阴沉的云层骤然翻滚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发出沉闷的轰鸣。
众人下意识顺着酒馆老板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一块通体黝黑的巨石,如同从天而降的流星,裹挟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地下裂缝的方向猛冲而来。
“卧倒!”风驰反应极快,一把拉过小怯,将她按在自己身下。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巨石精准地砸进裂缝之中,溅起漫天尘土。黑潮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野兽,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响,随即迅速退缩,翻涌的势头戛然而止。那些张牙舞爪的深渊触手,失去了黑潮的支撑,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便如同潮水般缩回地底,再也不见踪影。
金色光膜上的压力瞬间消散,原本岌岌可危的裂纹缓缓愈合,光芒也稳定了下来。
“呼……”林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总算……把这该死的裂缝堵上了。”
“这石头是从哪来的?”风驰抹了把脸上的灰尘,抬头望向天空,满脸疑惑。
“暗市底下埋着七十二道封印桩,这是最后一块压阵石。”老板收回目光,拍了拍手,语气平淡,“几十年没人动过它了,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岑萌芽站起身,掌心的星图依旧浮在半空,光芒比刚才稳定了许多。她凝视着老板,眼神里满是探寻:“……您到底是谁?灵元酒馆的老板,应该不是您的真实身份吧。”
老板闻言,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枚青绿色的玉符。
玉符通体莹润,上面刻着细密的灵脉纹路,甫一出现,便散发出淡淡的纯净气息。“我是雾隐者第三十七代传人,”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的意境,“这片地下城的秘密,都归我管。暗市的机关,星图的传承,还有灵脉之心的守护,都是我的使命。”
他将玉符递到岑萌芽面前,眼神郑重:“拿着,这是灵脉符。去雷泽矿脉的时候用得上,它能护住你的心神,让深渊的污染近不了你的身。”
岑萌芽伸手接过玉符,指尖刚触碰到玉符的瞬间,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指尖涌入体内,沿着灵脉蔓延至四肢百骸。这股暖流带着熟悉的亲切感,像是小时候母亲将银鼠牙发簪戴在她头上时,那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她心头猛地一震,眼眶瞬间湿润。
“谢谢您。”岑萌芽握紧玉符,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别谢太早。”老板的目光转向被巨石堵住的裂缝,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凝重,“李嵩已经完了,黑潮的污染已经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吞噬了他的理智,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被深渊操控的行尸走肉。影魅也受了重伤,遁逃到地底深处,短时间内翻不起什么风浪。”
小怯抬起头,小声问道:“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雷泽矿脉。”岑萌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趁哼哼族还没完成污染灵脉之心的仪式,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打断他们的计划!”
“说得对。”老板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界商盟的运输线每天都有车队进出雷泽矿脉,路线固定,守卫松懈。你们手里的通行令,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记住,别走正门,从西三巷的旧矿道绕进去,那里的守卫最少,而且有我们雾隐者留下的标记。”
风驰咧嘴一笑,拍了拍胸口:“巧了,那条旧矿道,我昨晚刚去踩过点。”
“你还偷了界商盟的通行令?”老板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借的,借的。”风驰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等事情办完了,我保证还回去。”
老板也不戳穿他,只是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块青铜令牌,扔给风驰。令牌上刻着界商盟的徽记,背面还印着调度的字样。“拿着这个,”他说,“这是调度令,有了它,你们在路上就不会被界商盟的人盘查,能省不少麻烦。”
岑萌芽接过风驰递来的调度令,发现令牌背面还刻着一行小字:“雾起则行,雾散则藏。”
“这是……”她疑惑地抬头。
“接头暗号。”老板解释道,“进了旧矿道,要是遇到穿灰袍的人,就说这句。他们是我们雾隐者安插在界商盟的人,会放你们过去的。”
林墨皱起眉头,沉声问道:“界商盟里,竟然还有你们雾隐者的人?”
“有些账,从来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老板的语气淡了下来,目光望向远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这乱世之中,有人为了利益卖命,有人为了信念卖心,还有些人,在两边都押了注。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看清楚最后的底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岑萌芽身上,语气忽然变得郑重:“你母亲当年,也来过这里。她从这里拿走了一半星图,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句预言。”
“……我母亲?”岑萌芽的心跳骤然加速,攥着玉符的手微微收紧,“妈妈留下了什么预言?”
老板凝视着她胸口的位置,那里的嗅核正散发着淡淡的暖光。“她说……‘当嗅核成形,两界之门将开’。”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丫头,你现在,就站在这扇门的门槛上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嗅嗅抓了抓耳朵,小声嘀咕道:“哇哦,这么玄乎的吗?两界之门,是煌天大世界和世仇大陆的门吗?”
岑萌芽回过神来,握紧了手中的灵脉符,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不信命。但我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老板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了点头:“那就去做。记住,永远别让任何人夺走你的判断。你的灵嗅,是属于你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工具。”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
“您不去吗?”小怯连忙开口问道,眼中满是不舍。
老板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声音随风传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路,得靠你们自己走了。”
“等等!”岑萌芽突然出声叫住他,声音带着急切,“您知道我妈妈的下落,对不对?她最后一次离开这里,去了哪里?”
老板的身影僵了一下,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的不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唏嘘,“但我记得,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为了封印一条裂缝。那条裂缝,和今天这块石头压住的,是同一个地方。”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云层渐渐散去,露出一丝微光。“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和你们一样年轻。”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之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背影。
金色光膜内,一片安静。
风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肘,咧嘴一笑:“所以……咱们现在,是真的要去雷泽矿脉,跟哼哼族和玄元宗硬碰硬了?”
“必须去。”岑萌芽将灵脉符挂在脖子上,贴身藏好,目光锐利如刀,“灵脉之心是灵墟城的命脉,我们不能让它被污染。”
林墨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却依旧咬牙道:“我得重新配药。之前的净化药剂不够强,得加上灵脉符的碎屑,这样才能更好地抵御深渊污染。”
“我可以帮忙!”小怯立刻举起手,眼神坚定,“我会认草药,还会研磨药粉,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你别先晕过去就好。”风驰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我才不会!”小怯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他。
嗅嗅跳回岑萌芽的肩头,小爪子拍了拍肚子,大声嚷嚷道:“喂,主人!瓜子呢?刚才那么紧张,我消耗了好多体力,现在肚子都饿扁了!”
“没有。”岑萌芽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语气淡然,“等办完正事,才有奖励。”
“啊?这么小气!”嗅嗅不满地抗议道,“我刚才还帮你确认了老板的身份呢,功劳很大的!”
“你是为了灵瓜子才确认的吧。”岑萌芽毫不留情地拆穿它。
嗅嗅立刻捂住嘴,哼哼唧唧道:“咳咳……为了团队和谐,我不计较这些细节。”
风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振奋:“行了,等星图的光膜彻底稳定,咱们就出发。时间不等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墨点了点头,沉声道:“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小怯握紧怀中的雾灵珠,抬头望向岑萌芽,眼中满是信任:“姐姐,我们一定能救下灵脉之心,对不对?”
岑萌芽低头看向被巨石堵住的裂缝,石头的缝隙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黑气,却被灵脉符散发的光芒死死压制,无法蔓延。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
“对。我们一定能。”
她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通行令和调度令,青铜令牌的边缘有些磨损,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令牌背面的暗号,正准备将令牌收进怀里时,令牌的背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