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草的形状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与记忆中那张泛黄照片上模糊的吊坠轮廓逐渐重合。林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血液冲上头顶。钥匙……钥匙可能一直在她身上,只是她从未意识到!
她颤抖着手,解开了左手腕上那根从不离身的红绳。红绳因为年深日久的佩戴和浸染了汗水,颜色已经变得深暗,但在手电光下,那枚穿着红绳、一直被她当作普通装饰的、小小的、暗沉无光的金属坠子,此刻却显得如此不同。
那是一个扁平的、约莫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常年被汗水和皮肤摩挲,表面异常光滑,几乎看不清纹路。她以前从未仔细看过它,只当是养母在庙里为她求来的平安符。现在,她将坠子凑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线,用手指细细摩挲它的边缘和表面。
形状……似乎真的是一个不太规则的三叶草!只是因为常年磨损和氧化,棱角已经变得圆润。她用指甲试图抠了一下坠子的边缘,发现它似乎是由两片很薄的金属合在一起的,中间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难道……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着用修眉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插入那道缝隙。很紧,几乎插不进去。她不敢用力,怕毁了这个可能是唯一希望的物件。她换了个角度,轻轻撬动。
“咔。”
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轻响。两片金属居然真的分开了!里面掉出一个更小的、只有黄豆大小、却异常精致的金属片!正是标准的、棱角分明的三叶草形状!上面布满了细密的、与锁孔凹槽内齿痕相对应的凸起!
找到了!真的是它!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林晚星全身,几乎让她握不住手电筒!养母给她的平安符,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把古老的钥匙!是巧合?还是……养母知道什么?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三叶草钥匙捏在指尖,对准锁孔凹陷处的三叶草凹槽。形状完全吻合!她屏住呼吸,将钥匙轻轻按了进去。
“咔哒……咔咔……嘎吱……”
一阵沉闷而艰涩的、仿佛锈死千年的机括被强行唤醒的声音,从铁门内部深处传来。钥匙严丝合缝,她尝试着缓缓转动。
阻力巨大,每转动一丝,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握住钥匙,一点点地顺时针拧动。
一圈……两圈……
“轰隆——!”
一声巨响!铁门内部仿佛有什么重物落下,整个门框都随之震动,灰尘簌簌落下。紧接着,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锈蚀铁栅栏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呻吟,竟缓缓向内打开了!
开了!门真的开了!
林晚星几乎虚脱,靠着石壁大口喘息,汗水已经湿透了鬓发。但她不敢耽搁,立刻拔下钥匙(它和里面的小金属片都小心收好),捡起手电筒,侧身从打开的门缝中钻了进去。
门后,密道豁然开朗,不再那么低矮狭窄,而是变成了一条相对规整、由青砖砌成的拱形通道,空气虽然依旧陈腐,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约的穿堂风。这说明,前方可能有出口,或者至少与其他空间相连!
希望重新燃起!她打起精神,加快脚步,沿着青砖通道向前走去。这条通道很长,似乎一直在缓慢向上延伸。她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听着身后的动静。铁门打开的声响不小,会不会已经惊动了可能进入主通道的追兵?
大约走了五六分钟,前方再次出现岔路。一条继续向上的青砖阶梯,另一条则较为平缓,通向黑暗的深处。
她犹豫了。向上的阶梯很可能通往地面某处,但具体是哪里?会不会直接撞进陆家人的怀里?平缓的通道又通向何方?是另一个密室,还是迂回的路?
她正权衡间,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从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嘈杂人声?还有隐约的、金属碰撞的回响?
追兵来了!而且可能已经进入了主通道,甚至发现了打开的侧门(岔路口有新鲜空气对流,可能暴露)!
没有时间犹豫了!向上的阶梯虽然危险,但可能是距离出口最近的路!她不能再待在地下,必须尽快回到地面,寻找新的藏身之处或者逃离路径!
她一咬牙,选择了向上的青砖阶梯,手脚并用地快速向上爬去。阶梯陡峭,年久失修,有些砖块已经松动,她必须小心翼翼,同时又要尽可能快。
身后的嘈杂声似乎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呼喝和手电光束胡乱扫射的反光。他们果然追上来了!而且速度不慢!
她拼命向上爬,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铅。阶梯仿佛没有尽头,一直向上,向上。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扇木门!一扇镶嵌在石壁里的、看起来同样古旧,但比下面铁门要轻薄得多的木门!木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简单的插销,但插销是从里面插上的。
林晚星心中一喜,这意味着门外可能是一个相对内部、少有人至的空间!她立刻拔掉插销,用力推开木门。
门外,是一个堆满杂物、灰尘遍布的狭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阁楼或者储物夹层。微弱的天光从几块破损的木板缝隙中透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她迅速闪身出来,反手轻轻合上木门,将插销重新插好(希望能暂时阻挡追兵),然后打量四周。这里堆满了破旧的家具、箱笼和不知名的杂物,蛛网密布。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斜上方一处破开的屋顶缝隙,以及墙壁上几个极小的、类似通风口的孔洞。
她蹑手蹑脚地在杂物间移动,试图找到出口。很快,她发现了一扇被旧屏风挡着的、同样不起眼的小门。门是锁着的,但锁很简单。她用发卡再次尝试,这次很快打开了。
门外,是一条更加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昏暗走廊,空气中有淡淡的樟脑丸和旧书味道。走廊两侧是光秃秃的墙壁,没有窗户,只有几盏光线微弱的壁灯。这里……似乎是老宅主体建筑内部,某个不常用的、连接不同区域的隐秘通道?
她不敢打开手电筒,怕光线从门缝或墙壁缝隙泄露。只能借着远处壁灯微弱的光,摸索着前进。走廊七拐八绕,如同迷宫。
她能听到墙壁另一侧隐隐传来的、属于主宅的、各种细微的声音——远处隐约的喧哗(可能是主会议室那边余波未平)、近处佣人匆忙的脚步声、压抑的交谈……她甚至能分辨出沈玉茹尖锐的、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从某个方向传来。
她离主宅的活动区域很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她经过一个拐角时,前方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正朝她这个方向而来!
“……这边找过了吗?夫人说所有废弃的角落都不能放过!”
“还没,这条旧通道平时没人走……”
是搜捕她的人!已经搜到附近了!
林晚星心脏狂跳,前后张望,这条笔直的通道无处可藏!她猛地看向旁边墙壁——那里有一个凹陷进去的、放置消防栓的壁龛,外面用一扇老式的、带百叶窗的木门挡着。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拉开木门(幸运的是没有上锁),闪身钻了进去,然后从里面将门轻轻带上。壁龛空间极小,勉强能容下她蜷缩着身体,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这门怎么开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停下。
林晚星屏住呼吸,全身僵硬,连睫毛都不敢颤动,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修眉刀片,准备做最后的搏命。
“可能是以前检查没关严吧。这种老地方,谁在意。”另一个人说道,手电光在壁龛门上晃了晃,“里面就一个破消防栓,藏不了人。走吧,去前面看看。”
脚步声和谈话声逐渐远去。
林晚星在黑暗中又等了几分钟,确认外面彻底安静了,才敢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向外窥视。走廊空无一人。
她迅速出来,继续向前。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出口,或者至少是一个更安全的藏身地。
又经过几个岔口,她凭着直觉选择方向。终于,在走廊尽头,她看到了一扇普通的木门,门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透出外面自然的光亮,还隐约传来……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外面是花园?!
她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门没锁!
她拉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门外是一条被高大灌木丛半掩着的、石子铺就的偏僻小径,小径蜿蜒,通向远处一片茂密的竹林。这里似乎是老宅后花园非常边缘的地带,人迹罕至。
就是这里!逃离主建筑的机会!
她闪身出门,迅速将门在身后轻轻关上,然后弯下腰,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沿着小径,快速而无声地向着竹林方向移动。
竹林茂密,光线昏暗,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她一钻入竹林,就稍微松了口气。这里相对隐蔽,可以暂时躲藏,也可以尝试穿过竹林,看看是否能靠近西墙。
然而,她刚深入竹林没多远,就猛地停下了脚步,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竹林深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背对着她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那人身材不高,显得有些清瘦,但站姿挺拔。
似乎是听到了她踩碎落叶的细微声响,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温和儒雅、带着金丝眼镜的脸,映入了林晚星的眼帘。
陆振英!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惯常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对她的出现毫不意外。
“晚星侄女,”陆振英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长辈的关切,“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外面现在很乱,很不安全。”
林晚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悄悄摸向身后的修眉刀片,心脏沉到了谷底。
完了。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而且,是这只城府最深、最难以预测的狼。
陆振英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在等她?还是巧合?
“三叔……”林晚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无助,“我……我害怕……外面好多人……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试图继续扮演那个惊慌失措、无害的少女。
陆振英笑了笑,向前走了一步:“别怕,有三叔在。不过,你怎么会从那条旧通道出来?那条路,可是很多年没人走过了。”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指她刚刚逃离密道的秘密。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那条通道!他果然知道老宅的“旧痕”!
她该怎么办?承认?否认?还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陆振英身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特殊的蜂鸣声。他皱了皱眉,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非常小巧、屏幕漆黑的加密通讯器,看了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浓重的惊怒和凝重!
他甚至没再看林晚星,立刻转身,对着通讯器快速而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语速极快,林晚星只隐约听到“立刻……控制……消息……”几个词。
说完,他收起通讯器,再次看向林晚星时,脸上的温和笑容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审视。
“看来,有人比我们动作更快,把事情捅到天上去了。”陆振英的语气带着冷意,“侄女,看来你暂时走不了了,也……不需要走了。”
他挥了挥手。
立刻,从竹林阴影中,无声地走出两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动作矫健的男人,一左一右,堵住了林晚星的去路。
“带她回主楼。”陆振英冷冷吩咐,“看好了。在‘客人’到来之前,谁也不能接近她。”
两个男人上前,动作看似客气,实则不容抗拒地“请”林晚星往回走。
林晚星的心沉入了冰窟。发生了什么?陆振英口中的“客人”是谁?捅到天上去的消息……难道是辰风做的?他的计划生效了?但这并没有让她获得自由,反而落入了陆振英更直接的控制中!
她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短暂的逃亡,结束了。而新的、更加未知和危险的漩涡,正在将她彻底吞噬。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通往西墙方向的、幽深的竹林,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决绝。
辰风,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们……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