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周末集市人最多的时候,林晚星照常在养父母的小店里忙碌。经过她的一番打理,小店窗明几净,新设的“特产区”和“线上订购自提点”的牌子格外显眼,吸引了不少街坊和新客。
江辰风和周磊也在店里,一个看似随意地靠在门口翻着物理课本,一个则帮着林晚星搬抬整箱的饮料,眼神却都不约而同地警戒着街角的方向。
“风哥,你说那帮孙子,今天会不会来?”周磊凑到江辰风身边,压低声音问。
江辰风眼皮都没抬,声音平静无波:“会。”
他了解那种人,欺软怕硬是刻在骨子里的。上次他们只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对方丢了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这几天已经摸清了那帮人常在台球厅混,领头的外号叫“刀疤”,是个几进宫的混混。
“来了。”江辰风合上书,轻声说。
周磊神色一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那头,七八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刀疤,脸上果然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眼神凶狠。他们手里没拿明显的东西,但那鼓鼓囊囊的后腰,显然藏着家伙。这次的人数和气势,远非上次可比。
集市上的行人见状,纷纷避让,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不少,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林晚星正在给一位阿姨结账,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微发白,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声对养母说:“妈,您和爸先到里屋去,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星星,你……”养母满脸担忧。
“没事,有辰风他们在呢。”林晚星语气坚定,将养父母推进里屋,关上了门。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她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之一。
刀疤一行人径直走到店门口,堵住了出入口。他斜着眼打量了一下挡在门前的江辰风和周磊,嗤笑一声:“哟,就是你们两个小崽子,动了我的人?”
周磊梗着脖子:“是又怎么样?你们想干嘛?”
“想干嘛?”刀疤猛地踹了一脚门口的货架,几包零食散落在地,“这条街,老子说了算!你们这破店,不交保护费,就别想开下去!还有你,”他目光淫邪地转向店内的林晚星,“小娘们,上次让你跑了,这次跟哥几个去喝一杯,这事就算了了。”
他身后的小弟们发出一阵哄笑。
江辰风将手里的书轻轻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这个动作缓慢而从容,与他眼中骤然凝聚的冰冷风暴形成鲜明对比。他上前一步,将周磊稍稍挡在身后,直面刀疤。
“这条街,姓林,不姓刀。”江辰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店,会照开。人,”他顿了顿,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刀疤的脸,“你动不了。”
“妈的,给脸不要脸!”刀疤被他的眼神和语气激怒,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根半米长的钢管,“给老子砸!把那小妞给我弄出来!”
混混们叫嚣着就要往前冲。
“等等!”江辰风突然喝道。
刀疤一愣,以为他怕了,狞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江辰风却看都没看他,而是转头,深深看了林晚星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决绝,还有一种让她不必担心的安抚。然后,他对着空气,仿佛自言自语般,清晰地说了一句:“王所长,都录下来了吧?”
话音未落,街对面二楼的窗户突然打开,一个穿着旧警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探出身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老式的录像机,宏亮的声音响起:“刀疤!聚众斗殴,持械勒索,威胁学生!证据确凿,你这次还想跑几年?!”
几乎是同时,集市两头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虽然只看到一辆警车,但那闪烁的红蓝警灯和刺耳的笛声,足以让做贼心虚的混混们瞬间慌了神。
“操!有警察!” “疤哥,是王所!快跑!” 这群乌合之众顿时阵脚大乱,有人掉头就想跑。
刀疤也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半大小子,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报了警,还安排了人录像!他看着江辰风那张冷静得过分的脸,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知道今天栽了,但临跑之前,他必须给这个带头的小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小杂种,阴我!”刀疤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抡起钢管,朝着江辰风的头狠狠砸去!这一下又快又狠,显然是下了死手。
“辰风!!” 林晚星的惊叫和周磊的怒吼同时响起。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江辰风似乎早有预料,他没有完全躲闪,而是在钢管落下的瞬间,猛地侧身用手臂硬生生格挡!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轻微的骨裂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江辰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硬是咬着牙,借着对方一击之后的空档,右脚闪电般踹出,正中刀疤的腹部! 他打架从不讲究花哨,只追求效率和一击制敌。
刀疤吃痛,弯腰踉跄后退。而此时,真正的警察已经冲了过来,迅速将还想反抗的刀疤和其他混混制服。
“辰风!你怎么样?”林晚星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看着他无力下垂、明显不自然弯曲的左臂,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想碰又不敢碰,只能无助地看着他。
周磊也红了眼,扶着江辰风:“风哥!你……”
“没事,骨头可能裂了,没断。”江辰风吸着冷气,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但他还是努力对林晚星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别哭,解决了。以后他们不敢再来了。”
这时,那位“王所长”也从楼上下来,走了过来。他其实只是镇上退休的老警察,威望很高,被江辰风提前请来“演戏”的。那警笛声,不过是江辰风用旧手机录下来,连接上大功率喇叭播放的。
“小子,够狠,也够聪明。”王所看着江辰风肿起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心疼,“先用录像坐实他们的罪名,再用警笛攻心,逼他们自乱阵脚。就是对自己太狠了点。”
江辰风微微躬身:“谢谢王伯伯帮忙。”
“行了,赶紧去医院!”王所挥手,“这边移交给出警的同志,证据我都提供了,够他们喝一壶的。”
去医院的路上,林晚星的眼泪一直没停过。她看着江辰风肿得老高的手臂,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才知道,他这几天不动声色,竟然是去谋划了这样一场请君入瓮的局。他什么都算到了,连对方狗急跳墙的反扑也算到了,并且毫不犹豫地用自己身体做了盾牌。
在医院,医生诊断是尺骨骨裂,需要打石膏固定。整个过程,林晚星都紧紧跟在江辰风身边,帮他擦汗,递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处理好伤势,天色已近黄昏。周磊被江辰风先支回家报平安,只剩下他和林晚星两人,慢慢走在回她家小店的那条长坡上。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沉默了很久,林晚星才停下脚步,转过身,仰头看着江辰风,眼圈还是红的。
“江辰风,”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万一……万一那钢管不是打在手上,是打在头上怎么办?”
江辰风看着她湿润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后怕、责备,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他右手指尖微动,想帮她擦掉眼泪,却又忍住。
“我知道。”他低声说,“但我算好了角度,最多伤到手。而且,这是最快、最彻底解决麻烦的办法。我不能让他们一直像毒蛇一样盯着你,盯着叔叔阿姨的店。”
“可是……”
“没有可是。”江辰风打断她,目光沉静而坚定,“林晚星,我说过,有我在。”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比任何誓言都沉重。他不是在逞英雄,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会为她扫平前路的障碍,不计代价。
林晚星的泪水又一次决堤。她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江辰风浑身一僵的动作——她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抱住了他没有受伤的右侧身体,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少女温软的身体和淡淡的清香瞬间包围了江辰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眼泪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和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
“谢谢你……辰风。”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他怀里小声说,“但是,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我不准你再为我受伤。”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她需要着,保护着。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一片绚丽的紫红晚霞。昏暗的光线里,少年抬起完好的右手,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落在了少女的头发上,像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好。”他听见自己用这一生最温柔的声音承诺。
这一刻,所有因疼痛带来的不适都消失了,只剩下满腔难以言喻的酸胀和满足。他愿意为她筑起一道墙,挡住所有风雨,哪怕自己遍体鳞伤。
然而,就在这片温情弥漫的时刻,江辰风抬眼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坡道尽头——林家杂货店的门口。
他的动作顿住了,眼神瞬间从片刻的迷醉转为锐利的警惕。
店门口,停着一辆与这个破旧小镇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流线型的车身在暮色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车旁,站着两个穿着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正神色严肃地和刚从店里出来的林晚星的养父母说着什么。
林晚星的养父母脸上,充满了惶恐、不安,以及一种……难以掩饰的悲伤。
一种比面对刀疤时更强烈的不祥预感,猛地攫住了江辰风的心脏。
他放在林晚星头发上的手,缓缓垂下。
“晚星,”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看……你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