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合上了包。
走廊灯一排排灭了，办公室只剩我这边还亮着。林晓那句“谢谢你没让我们一直这么憋着”还在耳边，但我没时间感慨。微信群解散了，可问题没散。沉默换不来改变，证据才能。
第二天上午十点，高层战略会准时开始。
赵峰坐在长桌右侧，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清了清嗓子，打开ppt：“接下来汇报上季度A项目成果。”
我坐在斜对面，没说话，手指搭在笔记本电脑边缘。这项目从立项到落地全是我的团队做的，客户确认函、数据模型、执行节点，每一步我都亲自盯。但赵峰开口就是“在我的指导下”，把所有关键决策归功于他的“方向把控”。
他翻页很快，语气自信，“最终交付版本误差率控制在5%以内，客户非常满意。”
会议室里几位高管点头。陈总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屏幕上。
我知道该出手了。
等他说完，我抬起手，“我补充一点。”
所有人都看向我。
“这是赵总提交的终版方案。”我接入投影，切换成自己的文件，“系统检测显示，错误率是5.1%。”
赵峰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我没理他，继续说：“这是我三天前发给客户的原始版本，经过三次内部校验，错误率0.3%。”画面切到对比图，红框标出七处被删改的核心参数，“这些调整没有通知团队，也没有重新跑模拟。如果按这个版本执行，下季度预算偏差会超过一千三百万。”
空气一下子安静。
陈总坐直了身体，“这些改动，是你批准的吗？”
赵峰笑了笑，“苏总监可能不太了解流程，我只是做了些优化整合，整体框架还是你们做的。”
“整合？”我点开协作平台记录，“上周四晚上十点二十三分，你单方面修改了三个权重系数，当时我已经提交封版申请。系统提示你绕过了审批流程。”
他张了张嘴，“那是紧急调整……”
“那为什么没走变更日志？”我直接调出后台时间戳，“所有操作都有留痕。你要不要看看修改时的聊天记录？当时技术组明确反对，你说‘照做就行’。”
没人说话。
我把页面定格在客户回函截图上，“客户签收的是0.3%版本。你现在拿一个未经验证的修改版当成果报上去，是在拿公司信誉冒险。”
赵峰额头开始冒汗，声音也硬了几分，“你这是质疑我的管理权限？”
“我不是质疑你。”我看向陈总，“我是在澄清事实。项目能不能成，不看谁站得高，看谁的数据准。我们花三个月做的模型，不是用来给人随便改几笔就拿去领功的。”
陈总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终于开口：“把两个版本的完整日志发我邮箱。”
“已经发了。”我说，“附件里还有客户二次确认的邮件链。”
赵峰猛地站起来，“这会还没结束！”
“结束了。”陈总看着他，“你先出去吧。”
他愣住。
“我说，出去。”陈总的语气不高，但没人敢反驳。
赵峰咬着牙，抓起文件夹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会议室没人说话。
我合上电脑，起身准备离开。
“苏砚。”陈总叫住我。
我停下。
“下次报告，你来主讲。”他说，“数据这块，别让别人代劳。”
我点头，“本来就没打算让。”
回到工位，阳光照在桌角。我喝了口凉掉的咖啡，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标题写上：《项目数据溯源规范建议》。
刚敲完第一段，手机震了一下。
林晓发来消息：“你刚才是不是把赵峰钉墙上了？”
我回：“没钉，是他自己往墙上撞。”
她秒回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我又补了一句：“今晚八点，小会议室，高效工作联盟第一次正式碰头。别迟到。”
她回了个oK手势。
刚放下手机，行政部通知弹进来：原定下周的全员加班演练取消，改为按需申请制。
我挑了下眉，顺手转发进自己建的内部群，附言：**“规则改了，别再傻熬。”**
下午三点，赵峰从茶水间出来，迎面碰上我。
他站住，脸色不太好看，“你是不是搞得太过了？”
“哪一点过？”我问。
“你知道这种事传出去，影响多坏？”
“那你之前抢功劳的时候，想过影响吗？”我看着他，“客户要的是结果，不是表演。你改数据可以，但得担得起后果。现在公司高层都知道你连基础校验都没做，怪谁？”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不争虚的。”我说，“只守底线。你要是还想继续压着大家熬夜装忙，尽管试。我会一条条把制度搬出来，让你知道什么叫合规管理。”
他往后退了半步，没再说话。
我绕过他，走向办公区。
刚坐下，陈总秘书打来电话：“陈总想见你，现在有空吗？”
“有。”我拿起笔记本就走。
他办公室门开着。
我进去，把打印好的《建议书》递过去。“不只是A项目，过去半年七个重点项目，有四个被中途篡改过核心参数。这不是效率问题，是责任归属问题。我们得建立数据提交的双签机制，主管和执行人共同确认，才能归档上报。”
他翻了几页，抬头问我：“你打算推到全公司？”
“先从我们部门试点。”我说，“行得通，再推广。”
他点点头，“可以试试。”
走出办公室时，天已经黑了。
楼下大堂灯光通明，我站在电梯口等车。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人事群的消息。
赵峰的名字出现在一条通报里：**因未按规定流程提交项目变更，予以口头警告一次。**
我收起手机，抬脚往外走。
夜风吹过来，有点凉。
我拉了拉西装领子，脚步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