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电脑,把ppt从“高效不是选择,是标准”切换到演示模式。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会务组发来的提醒:压轴演讲提前十分钟开始,请尽快入场。
我合上电脑,拎起包走出家门。路上车不多,天边刚泛白。峰会场馆已经亮着灯,门口陆续有人签到进场。我没有停留,在工作人员指引下直接上了后台通道。
化妆师要给我补妆,我说不用。她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
候场区安静,只有设备调试的声音。我站在幕布侧边,听见主持人正在介绍前一位嘉宾。他说完最后一句“让我们用掌声欢迎下一位”,全场灯光暗了下来。
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我走上台,脚步不快。话筒自动开启,没有寒暄,第一句话就响在所有人耳边:
“三年前,有人问我,六点下班的人,凭什么拿第一?”
台下没人出声。
我按下翻页键,大屏幕亮起,首页只有一行字:
**真正的高效,从不需要证明。**
我看着那句话停了两秒,然后说:“今天我不讲技巧,也不教你怎么写周报更快。我想说的是——为什么我们总觉得自己必须留下来,才叫认真工作?”
前排有人抬头,眼神变了。
我继续说:“全球百强企业里,92%已经取消强制加班制度。78%实行弹性工时。效率最高的团队,平均每天专注工作不超过四小时。”
台下开始有轻微的骚动。
“这不是我在编数据。这是现实。可我们还在讨论谁走得更晚,谁打卡最迟。”
我换了一张图,是过去五年我们团队的项目交付记录。红线代表行业平均耗时,绿线是我们实际用时。两条线几乎从不重叠。
“我们的客户续约率是98%。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我们,是因为我们从不让他们等。项目准时交付,问题当场解决,合同写清楚每一条责任边界。”
我顿了顿,“但这些成绩出来的时候,总有人说:‘你们是不是没加班?’好像不熬到半夜,就不配拿结果。”
后排一个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又抬头看我。
“系统正常运转的时候,不需要人去填坑。真正的问题从来不是谁不够努力,而是谁在靠牺牲撑场面。”
我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是赵峰以前开会的样子,拍桌子吼人,逼大家交“自愿加班承诺书”。镜头扫过会议室,所有人低着头,没人说话。
“这曾经是我们部门的日常。”我说,“现在它被放进新员工培训资料,标题叫《警惕伪奋斗》。”
台下静了几秒。
接着,有人鼓掌。一个人,两个,然后是一片。
我没有致谢,也没有抬手示意安静。等掌声慢慢落下,我才继续开口: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一个团队的选择。一群人的清醒。”
我切换到最后一页。
大屏幕变黑,只剩一行白色字浮现:
**拒绝加班,从觉醒开始;守护边界,从高校开始。**
台下没有人立刻动。
几秒钟后,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久。有人站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前排一个穿灰色西装的女人抹了下眼角,也站了起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退后一步。
灯光依旧聚在我身上。
台下有人举起了手机,镜头对着我。还有人拿出本子在写什么。一个年轻女孩悄悄对旁边同事说了句话,对方点头,两人一起鼓掌。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想起自己上个月因为拒绝周末开会被领导冷落;想起同事怀孕还被要求通宵改方案;想起每次说“家里有事要先走”时那种心虚感。
但现在,他们听见有人当着几百人的面说:
“你可以按时下班。”
“你不必用时间换认可。”
“高效不是特权,是标准。”
掌声一直没停。
我依然站着。
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一张张脸上的震动、思索,甚至释然。
这时,前排左侧一个中年男人忽然举起手。等声音稍微小一点,他大声问:“可如果我们老板不同意呢?如果公司文化就是拼时长怎么办?”
全场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回我这边。
我没有马上回答。
而是反问:“你们有多少人,明明任务完成了,却不敢第一个走?”
举手的人超过一半。
“有多少人,下班时间到了,还要假装在忙,等领导先起身?”
又是大片手臂抬起。
“又有多少人,试过理直气壮地说‘这事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
这次,只有零星几个。
我点点头:“所以问题不在老板。在我们自己。”
台下一片沉默。
“规则不会自己改变。但它也不会凭空出现。每一次你说‘我不加这个班’,每一次你把工作做完就关电脑走人,都是在投票。”
我看着那个提问的男人:“你不是孤军奋战。只是很多人还没醒过来。”
“但今天你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开始了。”
他又坐下了,但姿势变了,背挺直了些。
我最后说了一句:“我不是来教你们反抗的。我是来告诉你们——你们本来就有权利说不。”
说完,我没再动。
掌声又一次爆发,持续不断。
有人喊了一声“谢谢”,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瞬间被听得很清楚。
我依旧站在台上,没有致意,也没有转身离开。
大屏幕上的字缓缓消失,舞台灯光却没有熄灭。
台下观众仍坐着,没人急着起身离场。
前排一个实习生模样的女孩掏出手机,对着舞台拍了张照。她旁边的朋友小声问:“她真的每天都准时下班吗?”
“不知道。”她盯着照片看了会儿,轻声说,“但她看起来……不像累垮的样子。”
我听见了这句话。
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台下的声音还在继续,议论、低语、翻笔记的沙沙声混在一起。
我望着人群最远的那一排,那里有个戴眼镜的女人正低头快速写着什么,眉头皱着,像是在整理思路。
她忽然抬头,和我对视了一瞬。
然后,她把本子合上,用力点了点头。
我还在原地。
灯光未撤。
台下仍有掌声零星响起。
会场的大钟指向十一点二十三分。
我握着话筒的手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