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迎着那几个穿深色西装的人走过去，手里还捏着手机。他们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最前面那人认出我，点头示意：“苏总监，材料我们收到了。”
“审计资料已经归档。”我说，“随时可以查。”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封面上盖着“效能改革专项授权”的章。我没多看，直接走向会议室。门还没关，里面人已经坐得差不多了。我推门进去，把那份授权书轻轻放在会议桌中央。
陈总坐在主位，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点头，走到投影前。
赵峰坐在右侧，脸色不太好看。他盯着我，又看了看那份文件，没说话。
会议开始，陈总开口：“今天召集大家，是讨论公司下一步的管理方向。苏砚有份提案，先由她来说。”
我站起身，走到台前。红色西装在灯光下很显眼。有人抬头看我，也有人低头翻资料。
“从今天起，三项新规试行。”我点开ppt，“第一，加班必须提前申请，且公司要支付相应对价；第二，所有会议限时三十分钟，议题不明确的自动取消；第三，绩效考核不再看工时，只看产出质量。”
话音刚落，赵峰猛地站起来。
“你这是要搞什么？”他声音发紧，“打着效率的旗号，架空管理层？这是独裁！”
没人接话。
他转向陈总：“这会毁掉整个部门的纪律。没有严格管理，谁来保证业绩？”
陈总没回应。我看向赵峰。
“您刚才说‘纪律’。”我说，“那我问一句——去年十一月，您私下要求林晓和其他新人周六必须到岗，不来就不给转正机会。这段录音，现在要不要放？”
他愣住。
我没等他反应，按了遥控器。
音响里传出他的声音：“……周六全部到公司，一个都不能少。这不是工作安排，是态度问题。谁不来，明年转正就别想了。”
录音只有十秒，但足够清楚。
我关掉音频，投影切到一页新内容：《劳动法》第三十六条原文。
“国家规定，每周工作不超过四十小时。”我说，“您口中的‘纪律’，是不是该先过一遍法律？”
赵峰脸涨红，指着我：“你偷录我讲话？”
“我没有偷录。”我说，“那是团队复盘会后，林晓自己记的备忘语音。她担心以后说不清，所以留了证。怎么，您觉得员工不该保护自己？”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还想问一句。”我看着他，“过去一年，您组织的加班，有没有发过加班费？有没有走审批流程？如果‘奉献’不需要回报，那您这个副总的年终奖，能不能也自愿退回？”
会议室安静下来。
财务部王主管低声说了句：“我们组上个月用了苏总的无ppt周会，省了二十小时，汇报反而更清楚。”
市场部李经理也接话：“午间短会确实有用，员工状态好了不少。”
赵峰突然提高声音：“你们都被洗脑了！没有严管，哪来的成绩？公司是要结果的！”
“结果我有。”我说，“我的团队连续六个季度零投诉，客户续约率百分之百。这些不是靠熬夜熬出来的，是靠规划、拆解、执行。”
我翻到下一页，是过去十个月的数据对比图。
“加班组人均产出降了25%，返工率升了17%。高效组项目周期缩短40%，客户满意度提升30%。数据不会骗人。”
赵峰还想说什么，突然冲上来想抢话筒。
我往后退了一步，手稳稳按在遥控器上。
“您再往前一步，我就启动会议记录公开程序。”我说，“今天的全程录音录像，都会发到全员群。”
他停住。
陈总这时站起来，环视一圈。
“我刚收到七份跨部门试点申请。”他说，“如果大家都信‘熬时间=敬业’，为什么没人往赵主管那边报？”
没人说话。
赵峰站在原地，呼吸急促。他看向四周，想找人支持，但所有人都低着头。
“保安。”陈总忽然开口，“请赵主管先出去冷静一下。”
两名行政人员走进来，一左一右陪在他身边。他甩开一只胳膊，但没反抗，转身往外走。
经过林晓座位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瞪我一眼。
我没回避。
门关上后，会议室静了几秒。
然后，林晓第一个鼓掌。
啪，啪，啪。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接着，掌声越来越多。有人用力拍，有人笑着摇头，还有人直接举起手机拍视频。
我站在台上，没动。
“我不是要推翻谁。”我说，“我只是想让认真做事的人，不用陪着演戏。从今天起，下班不回消息不是懈怠，是权利；做完工作就走，不是冷漠，是专业。”
掌声更响了。
林晓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声音压得很低：“赵峰刚被带出去的时候，还在吼‘你们都完了’。”
“让他喊。”我说，“喊得越大，越显得他没招。”
她点头，眼睛亮着：“接下来是不是要定具体规则了？”
“嗯。”我说，“先把申请试点的部门名单收上来，按流程走。”
她掏出平板准备记录，忽然抬头：“苏总，有人问……如果其他领导也搞强制加班怎么办？”
我看向门口。
“那就再开一次会。”我说，“证据我都有。谁踩线，就处理谁。”
她记下这句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时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红色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乱。
手机震动了一下。
低头看，是人事老周发的消息：“赵峰刚去人事部闹，要调你团队过去半年的考勤记录。我们没批，按你说的，得双签才行。”
我回了个“好”。
抬头时，陈总正起身准备离开。
他走到我面前，声音不高：“把细则尽快报上来。这次改革，公司支持。”
“明白。”我说。
他点点头，走了。
林晓站在我旁边，翻着平板：“已经有七个部门提交申请了，包括It和人事。”
“正常。”我说，“人都不想白白耗着。”
她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太狠了？”
我看着她。
“你觉得他对我们做的事，狠不狠？”我说，“逼新人周末白干活，抢功劳，背后抹黑客户关系。他下手的时候，想过‘狠’字吗？”
她摇头。
“我不报复。”我说，“我只是把规则摆出来。他挡不住，是因为他早就违规了。”
她沉默几秒，轻声说：“谢谢你。”
我没接这话。
“去忙吧。”我说，“守则草案明天交初稿，我们逐条过。”
她应了一声，转身往座位走。
我站在原地，手搭在椅背上。
会议室的人陆续离开，有人路过时对我点头，有人笑着打招呼。角落里两个年轻员工在小声议论：“终于不用天天装加班了。”
我拿起包，准备走。
刚迈步，手机又响了。
是行政小张。
“苏总，赵峰刚才在楼下拦住风控部的人，说要申诉，说你是蓄意陷害。”
我站着没动。
“你怎么回复的？”
“我说，证据链完整，流程合规，公司授权清晰。他要是不服，可以走正式渠道。”
“做得对。”我说，“告诉他，我不怕查。反而欢迎查。”
电话那头顿了顿：“他还说……说你穿那身红西装，就是想出风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那你告诉他。”我说，“这颜色不是为了好看。”
“是什么？”
“是警告。”我说，“告诉所有人，别碰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