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我停下脚步,站在会场外的走廊上。群消息跳出来,是林晓发的照片——博物馆展厅里,那件红西装挂在玻璃柜中,标签写着:“这不是表演服,是战袍。”
我没有回复,只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朝下扣进外套口袋。抬眼时,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认出我,侧身让开。
“苏总,里面请。”
会场很大,灯光打在主舞台上方,背景板上印着一行字:全球高效工作联盟十周年庆典。台下坐满了人,有些穿着红西装,有些胸前别着红色徽章。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在陈总旁边坐下。
他转过头:“你来了。”
我点头。
音乐响起,全场安静下来。林晓走上台,站定后第一句话就说:“十年前,一位穿红西装的女性告诉我们——高效不是特权,而是每个人的权利。”
掌声立刻响了起来,持续了很久。
我看着她。她比刚入职时稳重多了,说话不急不慢,每一句都清楚有力。她说起最初贴在茶水间的那张手写规则,说起第一个拒绝加班申请的案例,说起我们怎么一步步把“准时下班”变成常态。
台下有人笑着点头,有人拿出手机拍视频。
陈总低声说:“她讲得真好。”
我没接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又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
我望向台上。林晓正说到李薇第一天上班穿红西装的事,语气轻松了些。她说完,台下又是一阵笑,还有人鼓掌。
我说:“她们做得比我好。”
陈总一愣,随即笑了:“可种子是谁种下的?”
我看他一眼:“重要的是它开花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鼓掌。
林晓的发言结束,大屏幕亮起来。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从一张A4纸开始——茶水间墙上贴着《高效守则》,字迹潦草但工整。接着是德国分公司全员签署承诺书的合影,然后是东京团队用本地语言写的会议纪要模板。最后是联合国劳工组织的合作备忘录签字瞬间,镜头扫过各国代表,不少人西装领口都别着红色徽章。
视频停了三秒,黑屏。
接着,所有画面快速闪回,最后定格在一个年轻女孩别上徽章的动作上。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但眼神很亮。
全场静了几秒。
林晓走到台前,举起右手,声音清晰:“我们约定——高效工作,守护边界!”
台下几千人同时站起来,齐声喊:“高效工作,守护边界!”
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一层压过一层。我慢慢起身,也举起了手。嘴里没出声,但嘴唇跟着动了。
眼角有点发热。
我低头眨了一下,再抬头时,视线有点模糊。灯光照得舞台发亮,林晓站在中央,脸上带着笑。她看向这边,冲我点了下头。
我回了一个点头。
人群还在喊,一遍又一遍。有人开始拍手,节奏整齐。更多人加入,掌声和口号混在一起,震动整个会场。
陈总看了我一眼,轻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这才是职场该有的样子。”
他说:“现在全行业都在学你们这套流程。法务前置、需求分级、任务闭环,连考核标准都改了。”
我摇头:“不是我们发明的,只是把它做出来了。”
“可很多人知道你是第一个真正坚持到底的人。”
我没答。不是不想说,是觉得没必要再说什么。
十年前,我只是不想为了表现积极就留在公司刷存在感。我不想因为别人加班就觉得必须跟着熬。我把事做完,就想走。
就这么简单。
结果这条路越走越宽。
后来有人跟上来,再后来,成了队伍。
林晓下了台,走到我面前。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笑了笑。我也笑了一下。
她说:“下一个十年,轮到我们了。”
我说:“早就轮到你们了。”
她转身要走,我又叫住她:“林晓。”
她回头。
“那件西装。”我说,“别让它变成纪念品。”
她明白我的意思:“不会的。它是起点。”
掌声还没停。
有人开始喊名字:“苏砚!苏砚!”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我抬起手,轻轻摆了摆,示意他们别喊了。但他们还是继续。
林晓站回台上,拿起话筒:“各位,今天我们不只是庆祝过去十年。”
人群安静下来。
“我们是在确认一件事——这个系统可以运转,而且运转得很好。我们不需要靠熬夜证明价值,不需要用疲惫换取认可。我们可以专业地工作,体面地生活。”
台下有人喊:“那就一直这样下去!”
林晓笑了:“对。那就一直这样下去。”
她再次举起手:“再来一次,好不好?”
所有人又举起手。
“高效工作!”
“高效工作!”
“守护边界!”
“守护边界!”
最后一遍口号落下时,灯光突然暗了一瞬。
我站在原地,手还举着。耳边嗡嗡的,像是血液流动的声音。
林晓走下台,经过我身边时顿了一下。
“下周我要去巴黎总部开会。”她说,“议题是‘全球弹性工时标准化’。”
我说:“记得提一句——每天专注工作不超过四小时,足够了。”
她点头:“我会说,这是您定的标准。”
我笑了下:“不是我定的,是事实。”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苏总,谢谢您当年没让我加班。”
我没说话。
她也没等我回答,转身汇入人群。
会场的灯重新亮起,比刚才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