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大阵成功加固,那融合了青鸾栖云纹与卷云纹的崭新结界,如同一个无声而强大的守护者,悄然融入云深不知处的山川灵气之中,虽肉眼难辨,但其带来的那份更加沉静稳固、隐含净化之力的气息,却足以让所有感知敏锐者心安。
蓝曦臣、蓝忘机、林昭与林谦睿四人,自后山禁地返回,径直前往雅正堂向蓝启仁复命。
踏入堂内,蓝启仁早已等候在此。他虽未亲临阵眼,但身为云深不知处修为最深者之一,对新结界成功布设时那磅礴而和谐的灵力波动感应得最为清晰。此刻,他端坐于主位,严肃的脸上虽未有过分表情,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似乎消散了些许,眼神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叔父,”蓝曦臣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完成重任后的轻松与恭敬,“护山大阵已按计划成功加固,运转平稳,核心掌控已按约定,仅由我与忘机执掌。”
蓝忘机亦随之行礼,沉默颔首,以示确认。
林昭与林谦睿站在稍后一些,林昭执礼,声音清越从容:“先生,幸不辱命。”
蓝启仁的目光在四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林昭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看着她依旧略显苍白但神色沉静的脸庞,想起她这些时日毫无保留的传授,以及那枚已佩在她腰间的蓝氏主母令,心中最后一点因她家族秘法介入而产生的顾虑,也终于烟消云散。
他微微颔首,语气比平日缓和了许多:“嗯,此事你们做得很好。卿玥……,”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称呼,随即以一种更为郑重的语气说道,“你既与曦臣婚约已定,如今又为我蓝氏立此功劳,再唤‘先生’未免生分。日后,便随曦臣、忘机,唤我一声‘叔父’吧。”
此言一出,堂内静了一瞬。
林昭微微一怔,抬眸对上蓝启仁那虽依旧严肃,却分明带着认可与接纳的目光。她并非拘泥俗礼之人,但此情此景,由蓝启仁亲口提出,意义自是不同。这代表着蓝氏最高长辈对她身份的彻底确认与融入家族的许可。
她并未扭捏,从善如流地再次敛衽一礼,声音清晰而柔和:“是,叔父。”
这一声“叔父”,自然而然地出口,仿佛本该如此。蓝曦臣站在她身侧,闻言,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中暖意融融,看向林昭的目光充满了温柔与喜悦。连一旁冰雕般的蓝忘机,眼神也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瞬。
林谦睿见阿姐得到蓝氏长辈如此认可,心中亦是替她高兴,面上虽仍努力维持着严肃,眼底却泄露出几分与有荣焉。
又简单回禀了几句阵法稳固后的细节事宜,见蓝启仁面露倦色,林昭便与林谦睿先行告退,离开了雅正堂。
堂内只剩下蓝氏兄弟二人。
蓝曦臣看着弟弟依旧清冷的侧脸,想起近日种种,尤其是魏无羡身世风波后那消沉的模样,以及他与弟弟之间那难以言说的纠葛,心中微动。他挥退左右侍立的弟子,雅正堂内愈发安静。
“忘机,”蓝曦臣温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此次加固阵法,辛苦你了。”
蓝忘机微微摇头:“分内之事。”
蓝曦臣沉吟片刻,似是不经意地提起:“近日……魏公子之事,你怎么看?”他问得含蓄,但兄弟二人皆心知肚明所指为何。
蓝忘机沉默了片刻,浅琉璃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有困惑,似有审视,最终沉淀为一种清晰的认知。他抬眸,看向兄长,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剖析自身的认真:
“天赋异禀,心性……不羁。然,赤诚坦荡,明辨是非。”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语来描述那份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明晰的感受,最终,给出了一个在他而言,已是极高评价的定义:
“可引为……知己。”
“知己”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于蓝忘机而言,这并非轻易可得的称谓。它意味着认可对方的品性与能力,意味着精神层面的某种契合与理解,意味着愿意与之深入交流、并肩同行。
蓝曦臣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看得出,弟弟对魏无羡是特别的。那份特别,并非源于厌恶,反而是在一次次冲突、碰撞、甚至共同经历中,逐渐累积起来的好奇、关注与……或许连忘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吸引。
然而,也仅止于“知己”。
此刻的蓝忘机,心如明镜台,尘埃虽因魏无羡而有所扰动,却并未染及根本。他看到了魏无羡的光芒与赤诚,也看到了他的跳脱与不守常规,他将这份复杂的感觉归结为志同道合者的欣赏与警惕,是修行路上可互相砥砺、亦需时时规劝的特殊存在。那份潜藏在冰层之下、更为炽烈汹涌的情感,尚未破土,甚至未曾被他自身所辨识。
情之一字,对此时的蓝忘机而言,远比剑诀阵法更为深奥难解。他尚未开窍。
蓝曦臣看着弟弟清澈却不见情愫迷茫的眼眸,心中既觉欣慰,又隐隐预感到未来或许不会太平静。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气温和依旧:“魏公子确是性情中人。既视为知己,便以诚相待即可。只是……莫要太过苛责自己,亦莫要被他带得太过跳脱才好。”最后一句,带上了几分兄长的调侃。
蓝忘机微微蹙眉,似乎对兄长后半句话不甚赞同,但并未反驳,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嗯。”
兄弟二人不再多言,一同离开了雅正堂。月色如水,洒在云深不知处的石板路上,也照进各自的心湖,漾开不同的涟漪。对蓝忘机而言,魏无羡是特别的“知己”,这份关系纯粹而明确;而对知晓原着走向的旁观者看来,这“知己”二字,却已是那万丈红尘,悄然叩响冰心之门的开端。只是门内之人,尚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