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林昭代为准备的两份礼物,魏无羡心中滋味复杂,最终还是迈步走向了云梦江氏弟子所居的客舍。他试图扬起往常那般没心没肺的笑容,但脚步却不自觉地有些沉重。
客舍内,江澄正脸色阴沉地擦拭着他的三毒剑,江厌离则坐在一旁,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轻愁。见魏无羡进来,江厌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起身:“阿羡,你来了。”
江澄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继续擦剑,态度显而易见地恶劣。
魏无羡努力维持着笑容,将两个礼盒放在桌上:“师姐,江澄,这是……我在彩衣镇看到的,觉得适合你们,就……”
他话音未落,江澄“啪”地一声将剑拍在桌上,猛地站起来,怒视着魏无羡:“魏无羡!你还知道回来?你还记得自己是云梦江氏的人吗?!”
“阿澄!”江厌离急忙拉住弟弟的衣袖,“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两句?”江澄甩开她的手,指着魏无羡,积压多日的怒火与不满瞬间爆发,“你看看他!整天跟那个蓝忘机混在一起,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如今更是连蓝氏未来的主母都替他操心,给他带东西了!他眼里还有我们莲花坞吗?还有我这个少主吗?!”
他越说越气,言语如同刀子般锋利:“怎么?是觉得我们云梦江氏亏待你了?还是觉得攀上了姑苏蓝氏的高枝,就忘了自己是谁了?魏无羡,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是谁教你修行!”
“阿澄!别说了!”江厌离声音带上了哭腔,焦急地看着魏无羡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魏无羡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江澄那充满愤怒和……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抛弃的恐惧的眼神,听着那些尖锐的指责,心中一片冰凉。他想反驳,想说自己没有忘,想说很多……但那些关于父母遗物、关于“家仆之子”身份的真相,如同巨石哽在喉头,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释什么呢?解释了,就能回到从前吗?恐怕只会引来更多的争执与难堪。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东西放这儿了,你们……随意。”
说完,他不再看江澄愤怒的脸和江厌离担忧的眼神,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客舍。身后,还能隐约听到江澄不甘的怒骂和江厌离带着哭音的劝阻。
魏无羡失魂落魄地回到雅室。推开门,蓝忘机正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个物件在端详。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魏无羡那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和空荡荡的双手上,瞬间了然。
“礼物……未送出?”蓝忘机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魏无羡闷闷地“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颓然坐下,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像个受了委屈却无处诉说的孩子。
蓝忘机看着他这副模样,浅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与冷意。他虽未亲眼所见,但也能猜到定是江澄又说了什么伤人的话。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那是林昭方才同兄长一并送来的——一个用上好的白玉雕成的小兔子摆件,兔子形态憨态可掬,玉质温润,显然是用了心的。林昭知道蓝忘机性子清冷,不喜繁杂,这兔子摆件既雅致又不失灵动,正合他意。蓝忘机收到时,耳根微红,但还是郑重地向林昭道了谢。
当时蓝曦臣也在场,他笑着对林昭道:“卿玥,既是一家人,日后便随我唤‘忘机’吧,总是‘含光君’、‘忘机哥哥’的,反倒生分了。”林昭从善如流,看向蓝忘机,见他并未反对,便微笑着改口唤了一声:“忘机。”蓝忘机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这更显亲近的称呼。
此刻,蓝忘机看着沮丧的魏无羡,心中虽对江氏姐弟所为不悦,但他性子使然,不喜背后非议,也知自己并无立场去寻江澄理论。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放在了魏无羡的背上,一下一下,生涩却坚定地抚过。
“不必理会。”他低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无关紧要之人,无关紧要之言。”
魏无羡感受到背上那轻柔却坚定的抚慰,以及蓝忘机话语中那份毫无保留的偏袒,鼻尖猛地一酸。他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看着蓝忘机那近在咫尺的、清俊却写满担忧的脸庞,心中那点委屈和冰寒,仿佛被这无声的温柔一点点驱散。
他忽然伸出手,紧紧抱住了蓝忘机的腰,将脸埋进他带着冷泉清冽气息的衣襟里,闷闷地说:“蓝湛……只有你最好了。”
蓝忘机身体微微一僵,对于这般亲密的接触,他依旧有些不习惯,但感受到怀中人传来的依赖与脆弱,他终究没有推开,反而放松了身体,任由魏无羡抱着,那只放在他背上的手,也缓缓收紧了些许。
雅室内一片静谧,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窗外偶有鸟雀鸣叫,更衬得此间安宁。那些外界的纷扰、不解与指责,仿佛都被隔绝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之外。
魏无羡在蓝忘机怀中汲取着温暖和力量,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前路或许依旧难行,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蓝湛,有这个看似冰冷、实则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这就够了。
蓝忘机低头,看着怀中人渐渐放松的肩背,眼神柔软。他不太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他会用他的方式,守护这份好不容易才确认的心意,守护这个闯进他生命、带来无数意外与色彩的少年。至于那些让魏无羡不开心的人和事……他眸色微沉,若有下次,他绝不会再如此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