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大阵加固后,云深不知处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林昭的灵力已完全恢复,日常听学与修行皆已无碍。这日午后,她正与蓝曦臣在寒室外的亭中对弈,忽有弟子来报,言道山门外有栖云林氏之人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讶异。一同来到山门,只见一名身着青鸾栖云纹家袍、风尘仆仆的青年正等在那里,他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林家子弟特有的清俊与几分历练后的沉稳,正是林昭的堂兄林惊澜。而更让人意外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梳着双环髻,一双大眼睛灵动狡黠,正好奇地打量着云深不知处的山门,不是林昭的嫡亲妹妹林瑾(字清辞)又是谁?
“惊澜哥哥?清辞?你们怎么来了?”林昭惊喜地迎上前。
林惊澜见到妹妹,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先向蓝曦臣拱手行礼:“泽芜君。”然后才对林昭道,“途经附近夜猎,听闻你前些时日在碧灵湖受了伤,叔叔婶婶甚是挂念,正好清辞这丫头闹着要出来见见世面,便顺道带她来看看你。”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玉簪花图案的精致乾坤袋,递给林昭,“这是婶婶让我带给你的,里面是你平日爱吃的一些家乡点心和小菜,还有几瓶温养经脉的丹药,叮嘱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林昭接过那沉甸甸的乾坤袋,心中暖流淌过,仿佛已经嗅到了栖云水境那熟悉的味道:“有劳惊澜哥哥,也代我多谢父亲母亲,我一切都好,让他们不必担心。”
林惊澜点了点头,目光在林昭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气色确实无碍,又看了一眼身旁跃跃欲试的林瑾,对林昭道:“人已送到,话已带到,东西也交了。清辞就交给你了,我已与蓝氏通过书信,她年纪未到正式听学之时,此番前来只是旁听女修课程,开阔眼界。卿玥,我先走了。”他行事干脆利落,说完,对着蓝曦臣再次一礼,便转身御剑而起,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继续他的夜猎行程去了。
“阿姐!”林瑾见兄长走了,立刻如同脱缰的小马驹,欢快地扑到林昭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叽叽喳喳起来,“阿姐你可算好啦!云深不知处真的好大啊,就是感觉太安静了……”
蓝曦臣在一旁看着这对姐妹,眼中带着笑意,温声道:“清辞妹妹一路辛苦,既已通过书信,便请安心住下。卿玥,你先带清辞妹妹去安顿吧。”
林瑾的到来,仿佛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云深不知处固有的沉寂节奏。
她年纪虽小,但继承了母亲谢芷音的柔美容貌与父亲林正玄的开朗性情,更兼之是林家幺女,自幼受尽宠爱,性子比林昭少了几分沉稳持重,多了十分的活泼烂漫,甚至有些古灵精怪。她对云深不知处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正式的女修课程对她而言尚有些深奥,她听了两日便觉得无趣,于是大部分时间,她不是黏在自家姐姐身边,就是……找到了新的“玩伴”——聂怀桑,以及总能带来“乐趣”的魏无羡。
聂怀桑本就是个爱玩闹的,只是胆子小,如今有了个身份相当、性子相投(在爱玩这方面),又比自己年纪小、可以带着一起“胡闹”的林家二小姐,简直是如获至宝。两人凑在一起,不是研究云深不知处哪里有好玩的虫子,就是偷偷讨论彩衣镇哪家点心铺子最好吃。
而魏无羡,更是对这位活泼不怕生、还会跟着他一起嘻嘻哈哈的“清辞妹妹”颇有好感。林瑾也丝毫不怕这位名声在外的魏哥哥,反而觉得他有趣极了,常常跟着他和聂怀桑,在云深不知处“探索”那些不被家规允许的角落。
于是,云深不知处的宁静,开始频繁地被一些小小的“意外”打破。
今日是巡夜弟子发现后山某处有不明篝火(魏无羡试图教林瑾和聂怀桑烤地瓜,虽然最后地瓜半生不熟,烟雾倒是挺大)。
明日是藏书阁某处发现了奇怪的涂鸦(林瑾学着魏无羡的样子画符,结果画技堪忧,污染了墙壁)。
后日则是几只被染了颜色的纸鸢挂在了古树的树梢上(试图在禁制区域内放纸鸢失败)……
这些不大不小的“罪行”,自然逃不过掌罚者蓝忘机那双锐利的眼睛。
当又一次,魏无羡、林瑾、聂怀桑三人因在授课时间偷偷溜去后山小溪摸鱼,而被冷着脸的蓝忘机当场擒获时,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聂怀桑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的鱼都掉了。林瑾眨巴着大眼睛,试图用无辜的表情蒙混过关。魏无羡则依旧是那副“你能奈我何”的嬉皮笑脸。
蓝忘机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最小的林瑾身上,声音冰冷无波:“云深不知处,不可戏水玩乐,不可荒废学业。林瑾,罚抄《礼则篇》三百遍。”
林瑾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哀嚎道:“含光君!三百遍也太多了吧!”
蓝忘机不为所动,目光转向魏无羡,寒意更重:“魏婴,身为兄长,非但不加引导,反而带头违反家规,怂恿他人。罚抄《上义篇》五百遍。即日起,除必要听学与作息,皆需在藏书阁抄写,由我亲自监管。”
“五百遍?!蓝湛你也太狠了吧!”魏无羡跳了起来,“还要你亲自监管?你这是监视!”
“若有异议,翻倍。”蓝忘机一句话堵死了他所有的抗议。
魏无羡瞬间噤声,只能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悲愤”。他知道,蓝忘机说到做到。
至于聂怀桑,蓝忘机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更多是被怂恿的从犯,且胆子太小,便只罚了五十遍,算是小惩大诫。
消息传到林昭耳中时,她正与蓝曦臣在一处。听闻妹妹被罚抄三百遍家规,林昭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对蓝曦臣苦笑道:“这丫头,一来就惹祸。”
蓝曦臣倒是看得开,温言安慰:“清辞妹妹年纪尚小,活泼些也是常情。有忘机看着,魏公子和她都能收敛些,未必是坏事。”只是想到弟弟又要开始日夜“盯梢”魏无羡的日常,心中不免又觉几分好笑与无奈。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便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魏无羡苦大仇深地对着堆积如山的纸张奋笔疾书,旁边是冷若冰霜、如同监工一般的蓝忘机;而不远处,林瑾也嘟着小嘴,一边抄写,一边时不时用哀怨的眼神瞟向魏无羡和蓝忘机,小声嘀咕着“含光君好可怕”、“魏哥哥都怪你”。
聂怀桑则庆幸自己罚得最轻,早早抄完溜之大吉,偶尔还会偷偷给林瑾塞点从彩衣镇带来的小零食,以示“慰问”。
云深不知处,因林清辞的到来,以及魏无羡那永无止境的罚抄,仿佛又“热闹”了几分。而这看似严苛的管教之下,某些微妙的关系与日后绵长的影响,也正在这日复一日的“监督”与“被监督”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