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水境的宁静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取代。林昭的回归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水境的每一个角落。
林正玄雷厉风行,立刻召集了二弟林正清与三弟林正远。
戒律堂内,气氛肃穆。林正清听完林昭关于阵法融合的设想,古板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极感兴趣的神色,他抚着下颌,沉吟道:“融合水韵天华阵的净化与封禁之力……此想法甚妙!我林家‘青鸾御水阵’长于迷惑、防御与借水势反击,若再添上主动净化邪祟怨气、强化内部封禁之能,无疑如虎添翼。卿玥,将你领悟的阵纹脉络细细画与我看,此事关乎全族安危,需得精益求精,容不得半分差错。” 他立刻投入了对新阵法的推演与改造中,调动了族内所有精通阵法的弟子,日夜不停地开始升级护境大阵。
另一边,负责外部情报的林正远面色凝重。他麾下的暗探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散出,不仅加强了对外界消息的打探,更开始对内进行缜密的筛查。“大哥放心,我手底下的人眼睛都亮着,但凡有丝毫不对劲,绝逃不过去。进出水境的各条水道、明暗码头,都已加派了可靠人手,盘查规格提升至最高。”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温氏的手若真敢伸进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内务方面,谢芷音展现出了非凡的统筹能力。在她的调度下,库房被重新清点,一车车药材、灵石、粮食物资源源不断地从各地秘密采购运回,分类储存。林家特有的玉簪花田旁,新建了数座临时丹房,日夜不停地飘出药香,族中擅长炼丹的子弟几乎全部被动员起来。
演武场上,林惊澜代替了尚在忙碌阵法事宜的林正清,负责督导年轻弟子实战演练。他性格沉稳,指挥若定,将弟子们分成不同小队,模拟各种可能的入侵场景进行对抗。“注意配合!水系术法掩护,剑修突进!记住,在我们的地盘,一草一木皆可为助力!” 呼喝声与术法碰撞声此起彼伏,少年少女们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闲适,多了几分坚毅与专注。
林昭穿梭其间,时而与林正清探讨阵眼设置,时而查看物资储备情况,更多的时候是在演武场边观察,偶尔出声指点。她看到林瑾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握着她送的那把短剑,一招一式练得格外认真。林谦睿则协助林惊澜,负责记录演练中的问题与改进方案。
整个栖云林氏,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弓,弦已绷紧,只待那不知何时会射来的冷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云深不知处,也并非世外桃源。
寒室内,蓝曦臣屏退左右,只留蓝启仁与蓝忘机在座。他面前摊开着一幅粗略的仙门百家属地舆图,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
“叔父,忘机,”蓝曦臣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温氏野心已昭然若揭。碧灵湖之事,恐非孤立。姑苏蓝氏树大招风,又刚经历了听学风波及……我与卿玥订婚之事,难保不会成为温若寒下一步针对的目标。”
蓝启仁面色严峻,捋着胡须:“曦臣所虑极是。温若寒此人,刚愎自用,睚眦必报。云深不知处虽经加固,然若温氏倾力来犯,恐也难以独善其身。” 他看向蓝曦臣,“你既有考量,便直言吧。”
蓝曦臣指尖点在舆图上云深不知处的位置:“内部,需进一步加强警戒与巡查。忘机,”他看向弟弟,“巡夜弟子人数增加一倍,暗哨布置需重新调整,覆盖所有可能被潜入的薄弱点。后山禁地,尤其是封印古籍与重要物资之地,需加设阵法陷阱。”
蓝忘机面无表情地颔首:“是,兄长。” 他话语简洁,但眼神锐利,显然已将此事放在心上。
“外部,”蓝曦臣的指尖移向姑苏城及周边地域,“需与城中守备、以及依附于蓝氏的中小家族通气,让他们提高警惕,发现温氏人员异动,立刻上报。同时,秘密转移部分年幼弟子及重要典籍至几处备用的隐秘别院,以防万一。”
蓝启仁沉吟道:“此举是否会引起恐慌?”
蓝曦臣摇头,目光坚定:“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恐慌可控,但若真遭突袭,损失不可挽回。此事可由几位心腹长老秘密进行。”
他又将目光投向舆图上的清河与栖云水境方向:“联络聂氏与林氏,至关重要。我已修书两封,分别送往清河明玦兄处与栖云林伯衡世叔处,阐明利害,提议建立三方紧急联络机制,一旦任何一方遭遇温氏攻击,另外两方需根据约定,或出兵牵制,或提供物资支援,或开放通道接纳撤离人员。”
他特意提到林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色与担忧:“栖云林氏虽偏安一隅,阵法玄妙,但毕竟族人性情多温和,不善强攻。卿玥方才归家,不知布置得如何……忘机,我们新研习的阵法融合之道,我已将部分心得与应对大型攻击阵法的心得整理成册,你稍后以最快速度,秘密复制一份,派人送往栖云林氏,交予卿玥手中。或许,能对她有所帮助。”
蓝忘机再次点头:“明白。” 他虽寡言,却知此事关乎兄嫂安危与盟友实力,绝不会怠慢。
蓝曦臣的布局,既有对家族内部的巩固,也有对盟友的联结与支援,更包含了对远方未婚妻的无声关切与支持。他深知,面对温氏这头庞然巨兽,任何一家都无法独存,唯有抱团取暖,方有一线生机。
夜色深沉,一只通体雪白、翅羽边缘泛着淡淡蓝光的灵鸟,悄无声息地滑出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口中衔着一枚小巧的玉简,振翅向南,朝着栖云水境的方向疾飞而去。这是蓝氏驯养的珍稀灵鸟“云影”,速度极快,且善于隐匿。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只更为矫健、带着北地风尘气息的猎鹰,也从清河聂氏的方向冲天而起,爪上绑着聂明玦那字迹刚劲、言简意赅的回信。
而在岐山不夜天城的阴影下,温情借着炼制丹药的名义,独自待在药庐深处,指尖微微颤抖地捏碎了林昭给她的那枚青玉简。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闪过,她心中稍定,知道信息已经发出。她不知道这微弱的信号能否穿透不夜天的层层监控,抵达该去的地方,这是她迈出背叛第一步后,第一次主动传递信息,心中充满了恐惧与决绝。
三方势力,两处地域,不同的应对,却指向同一个目标——在那场似乎已不可避免的风暴来临前,筑起尽可能坚固的城防。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在这压抑的寂静中,信使的身影划破夜空,成为连接希望与生存的微弱曙光。栖云水境与云深不知处,这两处即将被卷入漩涡中心的净土,正凭借着各自的智慧与彼此间悄然建立的纽带,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