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张伟的脑海中炸响,余波震荡,让他站在荒宅地窖的废墟中,遍体生寒。如果说高维观察者的存在尚可理解为某种更高级文明的窥探,那么“来自未来”的干涉,则直接将斗争的性质扭曲成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时空悖论!
是他们那个失败、屈辱、神州陆沉的未来,不甘于历史的定数,试图逆流而上,改变过去?还是某个在时间线上更遥远的后世文明,出于未知目的,在拨弄大明的琴弦?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对方可能知晓“历史”的走向,知晓他张伟这个“变量”的底细,甚至……知晓他最终可能的失败!这种信息上的不对称,比任何强大的武力都更令人绝望。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是否……”田尔耕见皇帝脸色变幻不定,久久不语,忍不住出声提醒。这阴森之地让他脊背发凉。
张伟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必须立刻离开。
“撤!清理所有我们来过的痕迹!”他果断下令。
一行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只留下那座荒宅,依旧在晨曦微露中沉默着,守护着地底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到乾清宫,天色已蒙蒙亮。张伟毫无睡意,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冰冷的龙椅上,消化着昨夜那信息量爆炸的遭遇。
观察员Z-7的失联真相,本土“集体潜意识”的排斥,“其他干涉势力”对信王的“意识模因”植入,以及最后那石破天惊的“来自未来”的警告……
这些线索如同乱麻,纠缠在一起,指向一个比他想象中更加黑暗和复杂的棋局。他不仅仅是在与历史的惯性斗争,与朝堂的敌人周旋,更是在与来自不同维度、不同时间线的无形之手博弈!
“‘明’,分析‘来自未来’这一信息的可能性及潜在影响。”张伟在脑海中下令,他需要尽可能多的理性分析来对抗那本能的恐惧。
【信息不足,无法进行有效概率评估。逻辑上存在多种可能:1. 本时空线性未来的回溯干涉;2. 平行未来时间线的跨维度干预;3. 信息误导。无论哪种,均意味着干涉方可能具备一定程度的时间线认知,对宿主极为不利。建议:提升信息保密等级,避免关键决策逻辑外泄。】
“明”的分析冰冷而客观,但结论同样令人窒息。对方可能开着“全图挂”,而自己却在迷雾中摸索。
必须调整策略了。
张伟目光渐冷。既然无法在信息上取得优势,那就必须在现实层面构筑更坚固的壁垒,并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布局。
首先,是信王朱由检的问题。Z-7提到的“认知颠覆”,是关键。
“王承恩。”
“奴婢在。”
“传朕口谕,命信王即日起,参与京营整顿实务,协助孙承宗处理军务文书,熟悉兵马粮饷调度。告诉他,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张伟沉声道。
他要将朱由检从清谈馆阁拉回到繁琐、复杂、甚至有些肮脏的现实军政事务中来。让他在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中,亲自去体会改革的艰难,去触碰利益交织的蛛网。这或许能冲击那被植入的、过于理想化的“模因”。
“奴婢遵旨。”
其次,是那张由中层官员构成的“无形之网”。不能再仅仅被动监控。
“田尔耕。”
“臣在。”
“名单上那些人,”张伟将“明”监控名单中几个位置最关键、能量反应较强的官员名字告知田尔耕,“找个由头,明升暗降,调离实务岗位,放到翰林院、国子监等清贵之地去。动作要快,要合法合规,不得引人怀疑。”
他要开始剪除这张网的节点,至少,要延缓其发挥作用的效率。
“臣明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加速!必须不顾一切地加速推进自己的改革,增强大明的国力!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未来可能到来的、来自“未来”或其他势力的风暴中,拥有更多的筹码和生机!
“传徐光启、孙承宗即刻觐见!”
当徐光启和孙承宗匆匆赶到时,看到的是皇帝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光芒。
“孙师傅,京营整顿,朕给你三个月时间,必须初见成效!淘汰的老弱,可转为屯田兵,安置于京畿。缺的钱粮,朕从内帑再拨五十万两!”
“徐先生,军器监规模扩大三倍!工匠待遇翻倍!你之前提过的‘燧发枪’、‘开花弹’构想,朕准了!不惜代价,给朕弄出来!还有,之前让你研究的‘探测之术’,优先级提到最高!”
孙承宗和徐光启都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提速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徐光启,他深知科技研发的规律,欲速则不达。
“陛下,军器制造,关乎将士性命,需精益求精,循序渐进,如此急躁,恐……”徐光启试图劝谏。
“没有时间了!”张伟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朕知道其中艰难!但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按朕说的做!出了问题,朕一力承担!”
看着皇帝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孙承宗和徐光启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忧虑,但最终还是躬身领命:“臣……遵旨!”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朝廷如同一架被强行加速的马车,在皇帝的鞭策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疯狂地向前奔驰。京营的整顿引发了旧既得利益者的强烈反弹,暗流汹涌;军器监的扩张和新技术试验,耗费着海量的钱粮,失败频频,引来无数非议。
而信王朱由检,在接触到真实的军务和复杂的利益纠葛后,果然如张伟所预期的那样,开始遭遇巨大的冲击。他理想中“汰冗员、节用度”的简单方案,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他试图秉持的“春秋大义”,在冰冷的利益算计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他变得焦躁、困惑,身上的能量场波动也明显加剧。
这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张伟预期的方向发展。
然而,“历史惯性”的反扑,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这天深夜,张伟还在伏案批阅关于漕运改革的争议奏章,脑海中“明”的警报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并非针对任何能量波动或未知威胁: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生命体征异常波动!来源:京畿地区,东南方向。波动模式分析……匹配度92%:鼠疫(腺鼠疫)早期爆发特征!】
【历史数据库比对:时间、地点、症状吻合度极高……关联历史事件:明末大鼠疫(崇祯年间)。事件提前触发概率:78%!】
鼠疫?!
明末那场席卷华北、夺走数百万人生命,极大削弱明朝国力,甚至直接影响京城防御的大瘟疫?!
竟然……提前了?!就在他全力推动改革,试图逆天改命的时刻?!
张伟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掉落在奏疏之上,殷红的墨迹,污了满纸的改革蓝图。
历史的车轮,果然带着巨大的惯性,试图将他,连同他所有的努力,一同碾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