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妈妈”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张伟的耳膜,穿透颅骨,直抵大脑深处最敏感的神经!
客氏!奉圣夫人!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天启皇帝的乳母,更是一个与魏忠贤紧密捆绑、在宫中经营多年、权势根深蒂固的政治符号!史书上记载,朱由校对她依赖极深,几乎言听计从,甚至允许她肆意妄为!她和魏忠贤,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内宫外勾结,共同编织了天启年间最黑暗的罗网!
他们……已经察觉了?!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急速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比面对魏忠贤赤裸裸的毒药时更甚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魏忠贤的恶是外放的,是可见的威胁;而客氏的恶,混合着“母亲”般的外衣,是渗透的,是原主朱由校情感上的软肋,更加难以防范,也更加致命!
他这冒牌货,能瞒过精明的魏忠贤几次已是侥幸,又如何去模仿那原主对乳母近乎病态的依赖和亲近?!
朱由检说完那句话后,便迅速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谨守臣节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警告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清风。他适时地起身,以不打扰皇兄静养为由,恭敬地告退。
殿门在朱由检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也仿佛将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张伟的心头。
殿内只剩下他和张皇后。张皇后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显然也深知客氏的难缠与可怕。“皇上……”她担忧地握住张伟冰凉的手,“客氏她……”
张伟反手用力握住她,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力量。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分析。
客氏和魏忠贤察觉他的“不同”,是必然的。他落水前后的行为差异太大,从只知玩乐的木匠皇帝,到突然对魏忠贤充满戒心,甚至开始关心国事(虽然只是写了几个词),这种转变不可能瞒过他们这些最亲近、最熟悉原主的人。
但他们只是“怀疑”,而非“确认”。否则,来的就不会是试探和下毒,而是更直接的雷霆手段了。他们需要证据,需要亲眼确认他这个“皇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那么,客氏亲自前来“探病”,就是最合理、也最凶险的一步棋!她将以“母亲”的身份,用情感为武器,近距离地观察他,测试他,寻找他言行举止中任何一丝与原主不符的破绽!
他必须做好准备!这是一场比应对魏忠贤更加凶险的考试!
“皇后,”张伟睁开眼,眼中虽然还有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客妈妈若来……你需……需如常对待,不可露出半分异样。朕……朕会应对。”
他开始拼命搜刮脑海中所有关于明熹宗朱由校和客氏关系的记忆碎片。史书杂记,影视剧片段,网络论坛的讨论……任何一点信息都可能成为救命稻草。
他知道原主朱由校称呼客氏为“客妈妈”,极其亲昵依赖。
他知道客氏喜好奢华,在原主面前常常表现出一种略带僭越的“慈爱”和“肆意”。
他知道原主几乎对她从不设防,大小事务都愿与她商议(很多时候是通过魏忠贤)。
但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的相处细节,不知道那些只有母子二人才懂的微小习惯和默契!这些,恰恰是最致命的陷阱!
他看了一眼脑海中那简陋的系统界面,【人物档案】里关于客氏的信息少得可怜,只有一个名字和身份,状态和备注都是问号,显然能量不足或接触不够,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他只能依靠自己,依靠机智,依靠对人性,尤其是对这种扭曲的“母子”关系的揣摩,去演好这场戏!
就在他心神不宁,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场景和应对时,殿外,一阵与魏忠贤截然不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脚步声不算重,却带着一种特有的、仿佛理所当然的从容,甚至隐隐有一丝倨傲。环佩随着步伐发出轻微而清脆的撞击声,与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近乎无声的脚步形成了鲜明对比。
根本无需通传,那脚步声径直来到了殿门外。
然后,一个并不年轻,却刻意保养得带着几分娇柔,语调上扬,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亲昵与关切的声音,穿透了殿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我的皇哥儿呢?听说我儿醒了,妈妈这心里啊,跟猫抓似的,一刻也等不了!快开门!让妈妈好好看看我儿!”
这声音,这自称……来了!
张伟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慌。
他死死盯着那扇即将开启的殿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她口中的“皇哥儿”,期待的“我儿”,是那个痴迷木工、对她言听计从的朱由校。
而他,张伟,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要如何在这位“母亲”面前,不露出一丝破绽?
殿门,被缓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