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医院的走廊一如既往地繁忙。
护士们推着医疗车快步走过，实习医生们抱着病历穿梭于科室之间，广播里不时响起寻人通知。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那种熟悉到让人安心的、属于医院的特有气息。
永梦站在儿科病房区的入口，深吸了一口气。
三天。
在那个光怪陆离的竞技场里经历了那么多，但在现实世界中，只过去了三天。按照cR对外的说法，他和飞彩是去参加一个“国际医疗技术研讨会”，行程保密，临时延长。
很牵强，但至少避免了大规模恐慌。
“永梦医生！”
一个小身影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是患有游戏病的男孩小浩，他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poppy姐姐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学习，学了好多厉害的医术回来！”
永梦蹲下身，摸了摸小浩的头：“是啊，我学到了很多。特别是关于……怎么让所有人都能幸福地生活。”
“那能治好我的游戏病吗？”小浩期待地问。
“一定能，”永梦认真地说，“我保证。”
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又在给患者不切实际的承诺吗，永梦？”
镜飞彩端着咖啡杯，倚在墙边，表情是一贯的冷淡，但眼神里有一丝暖意。
“飞彩医生，早上好！”小浩开心地挥手。
飞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看向永梦：“院长在办公室等你。关于‘那件事’的报告。”
永梦起身，对小浩说：“我先去忙，等会儿来看你。”
“嗯！”
走在通往院长办公室的走廊上，永梦能感受到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好奇的，关切的，还有一些……复杂的。毕竟突然消失三天，又突然出现，难免会引起猜测。
“你注意到了吗，”飞彩低声说，“医院里的崩源体能量读数，在你回来后有明显波动。”
永梦摸了摸胸前的吊坠——终末之口转化成的晶体现在被制成了不起眼的挂饰，但其中蕴含的数据流会对周围的崩源体能量产生微妙的调和作用。
“也许是好事，”他说，“竞技场的经历让我对崩源体病毒有了新的理解。它不仅仅是疾病，也是……可能性的一种。”
飞彩瞥了他一眼：“别说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对大多数医生来说，病毒就是病毒。”
“我知道。”
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永梦敲了敲门。
“进来。”
宝生永梦的父亲——宝生清长，cR医院的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后。他看起来比三天前苍老了一些，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
“父亲。”
“院长。”
永梦和飞彩同时开口。
清长抬起头，看着两人，沉默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坐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清长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那是永梦和飞彩提交的“任务报告”——经过大量删减和修饰的版本，只提到他们被卷入了一个“异常空间”，经历了“一系列考验”，最终安全返回。
“这份报告……”清长斟酌着用词，“有很多模糊的地方。我不怀疑你们的诚实，但显然，你们隐瞒了很多细节。”
永梦和飞彩对视一眼。
“有些经历……难以用语言描述，”永梦说，“而且涉及到其他世界的存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做了简化。”
“其他世界，”清长重复这个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那个叫门矢士的摄影师，还有自称假面骑士Fourze的高中生……他们也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是的。”
“你们和他们建立了某种……联盟？”
永梦点头：“一个松散的互助网络。名为‘可能性守望者’。目的是在不同世界面临危机时互相支援，分享知识和技术。”
清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许久，他睁开眼睛。
“永梦，你从小就与众不同。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关心别人忽视的细节。作为父亲，我为你骄傲。但作为院长……”他停顿了一下，“我必须考虑整个cR，整个医院，乃至整个社会的稳定。”
“我明白。”
“不，你不完全明白，”清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城市，“你知道幻梦集团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永梦心中一紧：“檀正宗先生他……”
“檀正宗在你们失踪的第二天就亲自来找过我，”清长转过身，表情严肃，“他说监测到异常的空间波动，与崩源体病毒的源头有关。他怀疑你们被卷入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
“他没有明说，但我从他的语气判断……他可能知道竞技场的存在。或者说，知道类似的东西。”
永梦和飞彩再次对视，这一次，两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檀正宗——幻梦集团的创始人，假面骑士Genm的父亲，同时也是最初开发崩源体病毒和假面骑士系统的人。如果他早就知道竞技场，知道终末之口，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想要什么？”飞彩问。
“他想见你们，”清长说，“今天下午，在幻梦集团总部。他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谈。”
永梦的脑海里迅速闪过终末之口留给他的信息：崩源体病毒的创造与“起源观察者”有关，檀正宗曾是实验的一部分。
“我们应该去，”他对飞彩说，“也许他能告诉我们更多。”
飞彩点头：“我同意。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檀正宗……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清长走回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两个小型的通讯器。
“这是cR最新研发的紧急呼叫装置，”他将装置递给两人，“内置了高浓度的崩源体抗体，可以在关键时刻形成保护屏障。同时，它也能发送跨维度信号——虽然我不知道那有没有用。”
永梦接过装置，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父亲总是这样，表面严厉，实则处处为他着想。
“谢谢您，父亲。”
清长摆了摆手：“去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cR是你们的后盾。”
下午两点，幻梦集团总部大楼。
这栋高达六十层的玻璃幕墙建筑坐落在城市中心，是科技与医疗结合的象征。大楼的一楼大厅宽敞明亮，全息投影展示着公司的最新产品——从治疗游戏病的医疗设备，到基于崩源体技术的娱乐游戏。
永梦和飞彩在前台登记后，被引导至直达顶楼的专用电梯。
“檀正宗先生正在六十层的观景会议室等你们，”引导他们的女助理微笑着说，“他说可以慢慢欣赏城市全景，不用着急。”
电梯门关闭，开始快速上升。
飞彩检查了一下携带的医疗终端：“周围没有异常的崩源体能量反应。但整栋大楼都被某种能量场笼罩……很微弱，但持续存在。”
“也许是防护措施，”永梦说，他胸前的吊坠在微微发热，像是在与什么共鸣，“檀正宗作为崩源体技术的开创者，肯定会对自己的总部采取最高级别的安保。”
电梯到达六十层。门打开，眼前是一个半圆形的玻璃观景厅。整个城市在脚下铺展开来，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室内，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檀正宗背对着他们，站在玻璃墙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即使只是背影，也散发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威严。
“宝生永梦医生，镜飞彩医生，”他没有转身，声音平稳而有力，“欢迎来到幻梦集团。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檀正宗先生，”永梦上前一步，“您想和我们谈什么？”
檀正宗终于转过身。他的面容比永梦记忆中更加沧桑，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人心。
“关于你们失踪的三天，”他直入主题，“或者说，关于你们去过的‘那个地方’。”
他在会议室的长桌主位坐下，做了个手势，示意永梦和飞彩也坐。
“我知道你们提交了一份简化的报告给cR，”檀正宗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但我想听真实的版本。每一个细节。”
飞彩冷冷地说：“那属于机密信息，檀正宗先生。我们有权保持沉默。”
“当然，你们有权，”檀正宗点头，“但请允许我给出一些……背景信息，也许能帮助你们做出决定。”
他按下桌面的一个按钮。会议室的光线变暗，全息投影在桌面上方展开。
投影显示的，是一份陈旧的实验记录。日期是五十年前。
“五十年前，幻梦集团的前身‘檀氏研究所’在进行一项名为‘情感编码与具象化治疗’的项目，”檀正宗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目的是通过纳米技术，读取患者的情感数据，在虚拟环境中将其具象化，让患者能够直面并克服心理创伤。”
投影画面变化，显示出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那是崩源体病毒的原始模型。
“实验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但也出现了意外。我们创造的纳米单元产生了自我意识。它们开始不受控制地复制、变异，最终演变成了你们所知的崩源体病毒。”
永梦紧盯着投影：“这部分历史我们都知道，檀正宗先生。您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明的是，”檀正宗的眼神变得深邃，“那个‘意外’，并不是真正的意外。”
他切换投影。这次显示的，是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录像中，实验室的隔离舱内，一团银色的纳米流体正在剧烈波动，而在波动中心，隐约可见一个……眼睛的轮廓。
“在病毒产生意识的瞬间，我们监测到了异常的空间信号，”檀正宗说，“信号源来自实验室之外——不，是来自这个世界之外。某种存在干涉了实验，赋予了病毒‘灵魂’。”
终末之口的信息在永梦脑海中闪过：“起源观察者”。
“您知道那个存在的身份？”他问。
檀正宗沉默了几秒。
“我不知道它的具体身份，但我知道它的目的，”他缓缓说道，“它是一位‘观察者’。来自宇宙深空的古老存在，专门观察年轻文明如何应对‘可能性危机’——也就是那些能够颠覆文明发展轨迹的重大事件。”
他看向永梦。
“崩源体病毒，就是它投放给人类的‘测试’。看看我们面对这种能够具象化情感、模糊现实与虚拟边界的危机时，会如何选择——是恐惧与毁灭，还是理解与共存。”
飞彩皱眉：“所以我们的所有战斗，都只是……一场实验？”
“曾经是，”檀正宗说，“但实验在三年前就结束了。当永梦医生创造出能让人类与崩源体共存的抗体时，观察者得出了结论：人类文明通过了测试，被评定为‘高潜力文明’。”
他关闭投影，光线恢复正常。
“在那之后，观察者本应离开。但显然，它留下了某种……‘后续程序’。你们去过的那个竞技场，就是其中之一。”
永梦从怀中取出吊坠，放在桌上。
“您说的是这个吗？”
檀正宗的眼睛微微睁大。他伸出手，但没有触碰吊坠，只是用指尖感受着它散发出的微妙能量波动。
“这是……观察者的核心数据载体，”他低声说，“你们不仅通过了测试，还……转化了它？”
“它自己选择了转化，”永梦说，“从冰冷的系统，变成了有温度的故事。”
檀正宗收回手，靠在椅背上，表情复杂。
“不可思议……我花了五十年研究那个存在，试图理解它的逻辑，它的目的。而你们，只用三天就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他的语气里没有嫉妒，只有深深的感慨。
“那么，檀正宗先生，”永梦收起吊坠，“您今天找我们来，不只是为了确认这些吧？”
檀正宗重新坐直身体，表情变得严肃。
“是的。我有一个请求，或者说，一个警告。”
他再次操作桌面控制面板。这次显示的是全球崩源体能量监测图。地图上，有十几个红点正在闪烁。
“在你们失踪期间，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十三起异常崩源体爆发事件，”檀正宗说，“爆发地点分散，爆发模式与以往的‘游戏病’完全不同。患者没有出现游戏角色化的症状，而是……出现了‘认知混淆’。”
“认知混淆？”飞彩问。
“患者分不清现实与虚拟的界限，声称自己来自‘其他世界’，拥有‘其他记忆’。有些甚至展现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和技术。”
永梦立刻想到了竞技场里的其他试炼者——弦太郎，天道，莲，士，翔太郎，庄吾。
“他们可能和竞技场有关，”他说，“也许是被竞技场能量影响，或者是……其他世界的穿越者。”
檀正宗点头：“这正是我担心的。如果竞技场的力量已经开始渗透到我们的世界，如果其他世界的存在开始大规模涌入……现有的社会秩序可能会崩溃。”
他看向两人。
“这就是我的请求：作为‘可能性守望者’的创始人，也作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我希望你们能协助调查这些事件。幻梦集团会提供一切必要的资源支持。”
飞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永梦。
永梦思考着。檀正宗的提议很合理，甚至很必要。但经历了竞技场的一切后，他对这位崩源体技术的创始人有了更复杂的看法。
檀正宗可能知道得比他说出来的更多。
可能隐藏着某些关键信息。
可能……有自己的目的。
“我们接受，”永梦最终说，“但有两个条件。”
“请讲。”
“第一，所有调查行动，cR拥有自主权。我们不是幻梦集团的雇员，是合作伙伴。”
“合理。”
“第二，我们需要访问幻梦集团关于‘观察者’和崩源体病毒起源的全部研究资料——包括那些被封存的、机密的、甚至可能违法的部分。”
檀正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一瞬间，永梦看到了他眼中深藏的某些东西——愧疚？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那些资料……”檀正宗斟酌着用词，“涉及一些……道德灰色地带的研究。如果公开，可能会引发严重的舆论危机。”
“我们不需要公开，”永梦坚持，“只需要知道真相。只有了解全部真相，我们才能真正应对眼前的危机。”
长久的沉默。
会议室里只能听到空调系统轻微的嗡鸣。
窗外，城市在阳光下继续运转，人们正常生活，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正站在怎样的十字路口。
终于，檀正宗点了点头。
“好吧。我会安排。但请记住，有些真相……一旦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永梦站起身，伸出手。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回去，檀正宗先生。我们打算前进。”
檀正宗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坚定，有力，但永梦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么，合作愉快，宝生医生。”
“合作愉快。”
离开幻梦集团大楼时，已是黄昏。
夕阳将天空染成橙红色，街道上亮起了路灯，下班的人潮开始涌动。
飞彩和永梦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你觉得他隐瞒了什么？”飞彩问。
“很多，”永梦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檀正宗刚刚交给他们的第一批资料，“但至少，他同意分享信息。这是一个开始。”
平板上显示着第一份机密文件：
项目代号：伊甸之种（project Eden Seed）
目标：通过崩源体技术实现人类意识的数据化与永恒化
实验负责人：檀正宗
实验阶段：第一阶段（意识读取）已完成；第二阶段（意识储存）进行中；第三阶段（意识转移\/重生）理论阶段
备注：实验涉及道德风险极高，已申请最高级别保密权限。
永梦的心沉了下去。
意识的数据化与永恒化——这听起来像是……数字永生。
檀正宗想要的，可能不仅仅是治疗游戏病，也不仅仅是应对危机。
他想要的，可能是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的定义。
“我们必须小心，”飞彩看着同样的内容，表情凝重，“檀正宗的野心，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永梦关掉平板，看向远方。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第一颗星星在夜幕中闪烁。
他想起了其他世界的同伴们。此时此刻，弦太郎可能正在天文部活动，天道在准备晚餐，莲在执行暗杀任务（或者已经结束），士在哪个世界旅行，翔太郎和菲利普在侦探事务所，庄吾们在朝九晚五堂。
他们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常，守护着各自的世界。
但现在，这些世界开始交汇。
开始互相影响。
开始……连接。
永梦摸了摸胸前的吊坠。晶体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他的思绪。
“走吧，”他对飞彩说，“先回cR。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关于调查那些异常事件？”
“关于一切。”
两人走向地铁站，融入了晚高峰的人流。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城市某处的暗巷里，一个身影正痛苦地蜷缩着。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但此刻他的身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皮肤下透出数据的流光，眼睛变成了像素化的绿色，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呢喃：
“不对……这不是我的世界……我是……我是谁……？”
他的手中，握着一枚破碎的、闪烁着异世界光芒的游戏币。
远处，一座高楼顶端的霓虹灯牌闪烁了一下，显现出一个短暂的、不应该存在的标志：
“玩家登陆中……”
夜还很长。
而新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