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创造区的入口是一片扭曲的混沌。
这里没有明确的边界,空间本身就像一幅未完成的画作——颜料在空中流淌,雕塑的碎片悬浮,音符具象成发光的丝线纠缠在一起,建筑像融化的蜡烛般扭曲变形。一切都在“创造”与“解构”之间疯狂摆动。
“这地方比看起来还糟。”飞彩的医疗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显示周围的物理常数每秒都在波动。
三人踏入这片混沌的瞬间,空间稳定了一些。那些流淌的颜料、悬浮的碎片、发光的音符丝线,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成一种怪诞的、介于有序与无序之间的状态。
“欢迎来到‘未竟之庭’。”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男女,也分不清年龄。那是一种多重音轨叠加的声音,像合唱,又像争吵。
“我是这里的守护者,你们可以叫我‘创造主’——虽然我创造的一切,最终都会回归混沌。”
前方的混沌旋转、凝聚,形成了一个人形。不,不是“一个”,是“多个”。那是一个不断变化形态的存在,时而像雕塑家,手持刻刀;时而像画家,挥动画笔;时而像音乐家,指挥着无形的乐团;时而像建筑师,在虚空中勾画蓝图。
但所有形态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的“作品”在完成的瞬间就开始崩坏。雕塑碎裂,画作燃烧,乐章走调,建筑坍塌。
“艺术与创造区,”创造主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笑意,“这里的规则很简单:完成一件‘完美’的作品,就能拿到钥匙。”
“听起来不像你的风格,”翔太郎眯起眼睛,“你会这么轻易就给出钥匙?”
“轻易?”创造主笑了,笑声像碎玻璃在摩擦,“不,不,不。我的‘完美’,和你们的‘完美’,可能不太一样。”
他(她?它?)挥了挥手,混沌中浮现出两个透明的茧。茧中,一海和幻德悬浮着,昏迷不醒。他们的身体上布满奇异的伤口——那些伤口在缓慢地“重构”,就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撕开皮肉,又在下一刻试图缝合,但每次缝合都会用错线,缝错位置,导致伤口以更扭曲的方式裂开。
“看,”创造主指着那些伤口,“这就是他们的‘作品’。多么……有趣。”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飞彩的声音冰冷,医疗终端已经切换至战斗模式。
“我什么都没做,”创造主无辜地摊开手——那手此刻是雕塑家的手,沾满黏土,“是他们自己选择了‘创造’。”
创造主开始讲述。
一小时前。
一海和幻德踏入艺术与创造区时,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景象。
那时,这里是一座宏伟的艺术殿堂。高耸的廊柱上雕刻着史诗般的战争,彩绘玻璃窗描绘着神话传说,大厅中央悬浮着一架水晶钢琴,无人弹奏却自动演奏着恢弘的交响乐。
“这地方……还挺气派。”幻德环顾四周,被那些艺术品的精细程度震撼。
“气派是气派,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海皱着眉,危险动物的直觉在尖叫。
殿堂深处,创造主以古典画家的形态出现,优雅地行了一礼。
“欢迎,创作者们。我是这里的守护者。要获得这里的钥匙,你们需要完成一个简单的任务:创造一件‘能打动我’的作品。”
“打动你?”一海挑眉,“你的审美标准是?”
“完美,”创造主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绝对的、无瑕的、永恒的完美。”
幻德推了推眼镜——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任何形式的作品都可以?”
“任何形式。绘画、雕塑、音乐、建筑、诗歌、舞蹈……甚至一场战斗,如果你们能将战斗演绎成艺术的话。”
一海和幻德对视一眼。
战斗,这是他们擅长的领域。但“将战斗演绎成艺术”,这要求就有点模糊了。
“如果我们拒绝呢?”一海问,手已经按在了变身器上。
“那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我的收藏品,”创造主微笑,那笑容让幻德想起某些热衷于人体标本的疯狂科学家,“我会把你们做成最精美的标本,摆在殿堂最显眼的位置。毕竟,强健的肉体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不是吗?”
威胁很直接。
一海啧了一声:“看来只能按你的规则玩了。”
“但我们不一定要用战斗,”幻德低声说,“艺术有很多形式。也许我们可以……”
“不,就用战斗。”一海咧嘴笑了,那是属于“格里斯”的、狂野而自信的笑容,“既然他想要艺术,那我们就给他一场他从未见过的、最华丽的战斗。”
两人变身。
Grease(格里斯)和Rogue(恶霸)站在殿堂中央,一红一蓝,如同对峙的火焰与寒冰。
创造主鼓掌——那掌声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像在剧场。
“很好,很好!那么,舞台已经为你们准备好。让我看看,你们能创造出怎样的‘战斗艺术’吧!”
战斗开始了。
一开始,一切顺利。一海和幻德是多年的搭档,默契无间。他们的配合行云流水,攻防转换如同精心编排的舞蹈。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火花,每一次闪避都优雅如滑步。
创造主看得如痴如醉,不断发出赞叹。
“漂亮!这一记勾拳的角度,完美!”
“哦!这个格挡反击的时机,精准!”
“太美了!暴力与技巧的结合,力量与优雅的共存!这就是艺术!战斗的艺术!”
战斗持续了十分钟。一海和幻德已经将彼此的战斗风格发挥到极致,但创造主只是欣赏,没有叫停,也没有宣布他们通过。
“还不够,”创造主摇着头,虽然还在笑,但眼睛里有了不满,“美则美矣,但缺乏……灵魂。你们的战斗太‘正确’了,太‘标准’了。艺术需要意外,需要瑕疵,需要那种……濒临失控的疯狂!”
一海喘着气,和幻德背靠背。
“这家伙的审美有病。”
“同意。但现在我们得按他的病态规则来。”
“那我们就给他点‘意外’。”
接下来的战斗,开始偏离轨道。
一海放弃了部分防御,改用更冒险、更具观赏性的进攻。他在空中旋转,踢出华丽的回旋踢;他故意卖个破绽,诱敌深入,然后在最后一刻反击。
幻德则开始使用更复杂的战术。他不再仅仅是一海的盾牌和支援,而是主动创造战斗的“节奏”。他用冰墙改变战场地形,用寒气制造视觉特效,甚至故意让自己被击中,以创造出“绝境反击”的戏剧性。
创造主越来越兴奋。
“对!就是这样!危险!不可预测!这才是艺术的精髓!”
但渐渐地,一海和幻德开始感到不对劲。
他们的身体……在变化。
一海发现,自己那些为了“观赏性”而做出的华丽动作,开始不受控制。他的身体会自动补完那些动作,即使那会让他失去平衡,露出破绽。就像有另一个意识在操纵他的肌肉,强迫他完成“更美”的战斗。
幻德的情况更糟。他为了创造“戏剧性”而故意承受的伤害,开始无法愈合。那些伤口拒绝闭合,反而在扩大、变形,仿佛他的身体在主动“创作”这些伤口,让它们成为“艺术品”的一部分。
“停、停下!”幻德意识到问题,想终止战斗。
但停不下来了。
创造主狂笑着:“不能停!艺术一旦开始,就必须完成!你们已经踏入了‘创作’的领域,现在,你们自己就是作品!而作品,必须完美!”
一海试图强行解除变身,但变身器毫无反应。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再完全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这场“战斗艺术”,属于创造主对“完美”的扭曲追求。
“既然停不下来……”一海咬紧牙关,看向幻德,“那就用最后的手段!”
两人同时启动了必杀技。
但这次的必杀技,和往常完全不同。
一海的“岩浆终结”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化作了真正的、流动的岩浆雕塑——一尊怒吼的雄狮,扑向创造主。
幻德的“冰河世纪”也不再是寒冰爆发,而是凝结成了一座复杂的水晶宫殿,将创造主困在其中。
这两招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量。在释放的瞬间,一海和幻德就倒下了,变回了人类形态。
而创造主……
被困在水晶宫殿中的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完美……太完美了……”
他(她?它?)伸出手,触碰着岩浆雄狮和水晶宫殿。这两件“作品”开始崩坏——不是被破坏,而是“主动”崩坏。岩浆冷却、碎裂,水晶融化、坍塌,在崩坏的过程中,展现出另一种凄美。
“艺术的最高境界,不是完成,而是‘未完成’。不是永恒,而是‘瞬间’。不是完美,而是‘对完美的追求’。”
创造主从崩坏的艺术品中走出,形态变成了现在的混沌集合体。
“你们的作品打动了我。所以,我会履行承诺,给你们钥匙。”
他弹了弹手指,一枚由各种艺术工具交织而成的钥匙——画笔、刻刀、音符、尺规缠绕成的奇异造物——出现在空中。
“但作为回礼,我给了你们一份礼物:你们的身体,将永远处于‘创作’状态。伤口会不断重构,血肉会不断重塑,你们将成为‘活着的艺术品’,永远在‘完成’与‘崩坏’之间循环。永恒,而痛苦。”
创造主大笑着,将钥匙丢给一海。一海用最后的力气接住,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和幻德已经被困在了这些透明的茧中,身体不断被“创作”和“崩坏”折磨。
“这就是经过,”创造主讲完了故事,混沌的形态愉悦地扭动着,“他们创造了令我感动的艺术,所以我给了他们‘永恒’。很公平,不是吗?”
“公平?”飞彩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这是折磨。”
“艺术本就是折磨,”创造主理所当然地说,“画家折磨颜料,雕塑家折磨石头,音乐家折磨音符。没有折磨,哪来的美?他们的身体现在就是我的画布,我的大理石,我的乐器。我在他们身上创作,这难道不是一种荣耀吗?”
翔太郎摘下帽子,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家伙,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虐待狂,还非得给自己的变态找点‘艺术’的借口。”
创造主的笑容消失了。
“你说什么?”
“我说,”翔太郎戴上帽子,手杖指向创造主,“你根本不懂什么是艺术。艺术是表达,是共鸣,是让看到它的人感受到某种东西——可以是美,可以是痛,可以是希望,可以是绝望。但绝不是你这种,把别人的痛苦当乐子的变态行为。”
创造主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疯狂的大笑。
“说得好!说得好!那么,你们想救他们吗?想让他们从‘永恒的艺术’中解脱吗?”
混沌开始沸腾,殿堂的景象彻底消失,回到了最初的、未完成的混沌状态。
“那就创作吧。创作一件能‘打动我’的作品。如果你们的作品比他们的更令我感动,我就解除他们身上的‘创作状态’,把钥匙给你们。”
创造主展开双臂,混沌在他身后涌动。
“但如果你们的作品无法打动我……那你们就加入他们,成为我的新藏品。永远地,在我的殿堂里,接受永恒的‘创作’。”
“题材不限,形式不限。你们有……”创造主歪了歪头,“直到他们彻底变成艺术品为止的时间。大概,还有半小时?”
飞彩看向茧中。一海和幻德的伤口重构速度在加快。那些伤口开始形成图案——一海身上是火焰与岩浆的纹路,幻德身上是寒冰与水晶的裂痕。他们在被“格式化”,被重构成真正的、无生命的艺术品。
“半小时……”翔太郎啧了一声。
永梦上前一步,玩家驱动器已经扣在腰间。
“不需要半小时。”
他取出卡带。不是通常的战斗卡带,而是那枚金色的、在游戏区获得的“规则改写权限”卡带。
“你要用这个?”飞彩皱眉,“檀正宗说过,这是关键时刻的底牌。”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永梦的声音平静,“而且,我不打算按他的规则玩。”
他看向创造主。
“你刚才说,‘题材不限,形式不限’,对吧?”
创造主感兴趣地前倾身体:“是的。你想创作什么?一场战斗?一首诗?还是……”
“一场游戏,”永梦说,将金色卡带插入驱动器,“一场关于‘创造’本身的游戏。”
【GAchAN!LEVEL Up!】
但这次的音效不同。不是激昂的升级音,而是一种空灵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嗡鸣。
【bUG!!】
【dAtA cRASh!!】
【ARt cREAtIoN modE——LoAdING...】
光芒从永梦身上爆发。但这次,他变身的不是战斗形态,而是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的、仿佛由光影和数据流构成的形态。
他站在那里,却像是投影。他的身体是画布,上面流动着不断变化的图案——时而像油画,时而像水墨,时而像像素画。他的声音也变得多重,像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这是我的‘作品’,”永梦说——或者说,无数个永梦在说,“它的名字是:‘无限画布(Infinite canvas)’。”
创造主的混沌形态凝固了。
“这是……什么?”
“这是‘可能性’,”永梦伸出手,他的手掌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宇宙——星辰诞生,生命演化,文明兴衰,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又重启,“你追求的‘艺术’,是完成的、静态的、永恒的作品。但真正的艺术,是过程,是变化,是永不完成的‘可能性’。”
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混沌开始变化。那些无序的颜料、碎片、音符,开始自发地组织、排列,形成了一幅……什么都没有的画。
不,不是“什么都没有”。仔细看,那是一幅“空白”的画。但空白中蕴含着所有颜色,所有形状,所有声音,所有可能。
“空白……”创造主的声音在颤抖,“空白算什么艺术?!”
“空白是一切艺术的起点,也是一切艺术的终点,”永梦说,他的身影在虚实之间闪烁,“你在空白上作画,创作出作品。作品被欣赏,被遗忘,最终重归空白。然后新的艺术家在空白上创作新的作品。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他指向茧中的一海和幻德。
“他们的身体在被你‘创作’,这确实是艺术。但这是死的艺术,是囚禁的艺术,是终结的艺术。”
他又指向那幅“空白”。
“这才是活的艺术。是自由的艺术,是开始的艺术。”
创造主盯着那幅空白,久久不语。他的混沌形态在激烈地波动,仿佛内部在进行一场战争。
“不……”他最终说,声音嘶哑,“不!空白什么都不是!空白是虚无!是空洞!是——”
“是你害怕的东西,”翔太郎突然开口,他不知何时点上了一支烟——虽然在这个空间里,烟根本无法点燃,但他还是叼着,像个标志,“你害怕空白,因为空白意味着‘未知’,意味着你无法控制。所以你用疯狂的创作填满一切,用扭曲的‘完美’来逃避空白带来的恐惧。”
创造主猛地转向翔太郎,混沌中伸出无数触手。
“你懂什么?!你这种粗俗的侦探,懂什么艺术?!”
“我是不懂艺术,”翔太郎摘下帽子,露出认真的表情,“但我懂人。我见过为了艺术倾家荡产的画家,也见过用艺术伤害他人的疯子。你属于后者。你不是在创作艺术,你是在用艺术的名义施暴。”
创造主僵住了。
飞彩上前一步,医疗终端投射出一幅全息图——那是茧中一海和幻德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在疯狂跳动,显示他们的身体正在接近“完成艺术品”的临界点。
“时间不多了,”飞彩说,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你的选择是什么?继续沉浸在自己扭曲的审美里,还是承认,真正的艺术,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施加,而是创作者与观众,甚至与作品本身的对话?”
创造主看着茧中的两人,看着那幅“空白”,看着永梦半透明的、蕴含无限可能性的形态。
混沌,开始坍缩。
那些疯狂的、扭曲的、不断崩坏的创作能量,开始向内收束,凝聚。创造主的形态从混沌集合体,慢慢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男性。
中年,穿着沾满颜料的工作服,头发乱糟糟的,眼神疲惫而迷茫。
“我……”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多重音轨,而是沙哑的、人类的声音,“我曾经是个画家。不,我自认为是个画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上布满了陈年的颜料渍和刻刀的伤痕。
“我想创作出完美的作品。那种能让人看一眼就流泪,就震撼,就永远记住的作品。我画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永远都不够好。永远都有瑕疵,永远都可以更好。”
他苦笑着。
“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问题不在我的技巧,不在我的才华。问题在‘材料’本身。画布会腐朽,颜料会褪色,石头会风化。只要材料有极限,作品就不可能完美。所以……”
他抬起头,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疯狂和绝望。
“所以我开始用‘不会腐朽’的材料创作。时间,空间,生命,记忆,痛苦,希望……这些才是不朽的素材。我把整个竞技场的这个区域变成了我的画室,把所有的闯入者变成我的作品。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创作出真正的、永恒的艺术。”
“但你失败了,”永梦说,他的形态开始稳定,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但手中依然握着那枚金色的卡带,“因为永恒的艺术,不存在。”
创造主——或者说,曾经的画家——沉默了。
许久,他点了点头。
“是的。我失败了。我用最不朽的材料,创作出了最空洞的作品。因为那些作品里,没有‘心’。”
他挥手。茧消失了。一海和幻德从半空中落下,被飞彩和翔太郎接住。他们身上的伤口停止了重构,开始以正常的速度愈合。
“钥匙在这里,”画家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不是之前那枚由艺术工具缠绕成的造物,而是一枚简单的、黄铜色的、看起来像老式画室钥匙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钥匙。之前那个,只是我的又一个‘失败作品’。”
永梦接过钥匙。钥匙温暖,带着某种沉静的力量。
“这是什么钥匙?”
“是‘开始之键’,”画家说,他的身影开始透明化,“能打开任何‘未开始’之物。一段故事,一首歌,一幅画,一个生命。但只能用一次,且必须用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经营了不知多少年的混沌画室,叹了口气。
“我要消失了。我不是真正的生命,只是那个画家在疯狂中剥离出来的执念。现在执念散了,我也该散了。”
“等等,”飞彩突然说,“你叫什么名字?真正的名字。”
画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是解脱的笑容。
“太久没人问,我都忘了。我叫……算了,名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完全消失了。
混沌的画室开始崩塌,但不是崩坏成虚无,而是重新组织、重构,变成了一间普通的、有些杂乱的画室。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画,画布是空白的。旁边放着调色板,上面的颜料已经干涸。
只有那枚黄铜钥匙,在永梦手中微微发光。
“结束了……”翔太郎松了口气,把昏迷的一海小心地放在地上,让飞彩检查。
飞彩的医疗终端扫过两人。
“生命体征稳定。伤口在正常愈合。但需要休息,短时间内不能再战斗。”
永梦握紧钥匙,看向那幅空白的画。
画布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签名,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个字母:V。
“V……”永梦低声重复。
“怎么了?”翔太郎问。
“没什么,”永梦摇头,但眼神若有所思,“只是觉得,也许那个画家,最终留下了一件真正的艺术品。”
“空白画布?”
“不,”永梦看着那签名,“是‘可能性’。以及,敢于在空白上开始创作的勇气。”
画室完全稳定下来。墙壁上出现了一扇门,门后是通往下一个区域的通道。
苏沐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战兔报告,一海和幻德的生命体征突然稳定了。你们那边解决了?”
“解决了,”永梦回答,“钥匙也拿到了。但庄吾那边……”
话音未落,整个竞技场剧烈震动!
这次不是某个区域的震动,而是整个空间结构在震颤。天花板裂开缝隙,地面隆起又塌陷,远处的区域传来崩塌的巨响。
“怎么回事?!”翔太郎扶住墙壁。
苏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檀正宗的警告成真了。非标准钥匙的积累,导致竞技场的底层结构开始崩溃。而且速度比预想的快得多。按照这个崩塌速度,最多再有两把非标准钥匙,整个系统就会彻底瓦解。”
“两把……”飞彩喃喃。
他们现在有三把钥匙:悖论结晶(半个非标准),规则改写卡带(非标准),永恒沙漏(标准)。如果再拿到两把非标准钥匙……
“庄吾还在时间与记忆区,”永梦看向通道,“我们必须去找他。而且,下一个区域是——”
震动中,远处的空间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中,涌出狂暴的数据乱流,和某种……生物的咆哮。
那不是机械的声音,也不是怪物的吼叫。
那是纯粹的、野性的、仿佛来自生命起源处的——
生命本身的咆哮。
“生命与进化区,”苏沐的声音透过越来越不稳定的通讯传来,“已经自行开启了。而且看起来,里面的东西……等不及要出来了。”
缝隙扩大。一只巨大的、由无数生物特征缝合而成的爪子伸了出来,扒住缝隙边缘,用力撕扯。
空间像布一样被撕开。
一个难以形容的、不断进化的、充满生命力的怪物,从裂缝中爬了出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每一秒都在变化,都在进化。节肢、鳞片、羽毛、甲壳、触手、眼睛、嘴巴……无数生物的特征在它身上涌现又消失,仿佛在尝试所有可能的生命形式。
“那是……”翔太郎瞪大眼睛。
“生命与进化区的守护者,”永梦握紧了玩家驱动器,“或者说,是‘失控的生命本身’。”
怪物抬起头——如果那能被称为“头”的话——它的“脸”上,裂开了一张布满利齿的嘴。
然后,它发出了诞生以来的第一声吼叫。
那吼声里,有饥饿,有好奇,有毁灭,也有……
创造。
“所有人,准备战斗!”苏沐的声音斩钉截铁。
永梦、飞彩、翔太郎挡在昏迷的一海和幻德身前,面对那个不断进化的怪物。
而在他们身后,时间与记忆区的深处,钟楼的钟声,敲响了最后一下。
庄吾的试炼,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面对着无数个自己——少年的,青年的,老年的,善良的,邪恶的,成为魔王的,反抗魔王的。
所有可能的常磐庄吾,都在这里。
而他必须做出选择。
成为他们。
或者,超越他们。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