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星尘体表星辉的冰冷空间气息混合的味道。
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被窗外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刺破,光线艰难地挤进来,在墙壁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陈牧野带来的沉重压力如同实质,压在林七夜和司小南的心头,也凝固了病房内的空气。
“避风港…” 司小南轻声重复着这个名词,幽绿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像是在咀嚼其中蕴含的庇护与囚禁的双重意味。
林七夜则沉默着,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簇凝固的圣焰,锐利地审视着陈牧野。
这位校工身上那股属于实干者的疲惫无法掩饰,但更深层的东西却如同礁石般坚硬——那是经历过无数风浪后沉淀下来的、对自身判断和力量的绝对自信。
这种气质,绝非一个普通的“组织成员”所能拥有。
“你是谁?” 林七夜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刀锋,直指核心。他的目光没有半分移开,体内的圣焰之力虽被星尘的星辉领域压制着,却依然在无声地燃烧,传递着一种不容糊弄的意志。
“或者说,你代表谁?那个所谓的‘组织’,又是什么?维护新世界稳定?监控异常?这些词太空泛了,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即将踏入的,是什么地方。” 他的视线扫过病床上星尘安静而苍白的侧脸,“尤其是在他付出了这种代价之后。”
司小南没有说话,但交握的双手指节更加用力,泛出青白色。她同样看向陈牧野,眼神里除了对星尘的忧虑,也充满了对未知的警惕。
洛基的低语在她心底盘旋,带着惯有的嘲弄,提醒她不要轻信任何表面的“庇护”。
陈牧野的目光在林七夜和司小南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星尘身上那层微微脉动的星辉上。
他脸上的疲惫似乎更深了一分,但眼神却锐利如初,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悲悯的复杂。
“问得好。”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在回答‘我是谁’之前,你们得先明白,‘新世界’到底是什么。”
他走到病房唯一的窗边,背对着两人,望着窗外那正在艰难吞噬黑暗的微光。晨光勾勒出他略显佝偻却异常坚实的背影。
“你们眼中这个和平、安宁、没有战火硝烟、没有超自然力量肆虐的世界…” 陈牧野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并非自然演化而来。它是一场奇迹,一个用无法想象的巨大牺牲强行换来的…‘避难所’。”
林七夜和司小南的呼吸同时一窒。
“在某个无法追溯具体时间的‘过去’,或者说,在另一个时空维度,” 陈牧野继续道,声音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存在着一个与这里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科技或许不同,文明或许不同,但同样生活着亿万生灵。那个世界…走向了终焉。”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种令人窒息的景象。
“末日降临。天空被撕裂,大地化为焦土。无法理解、无法名状的恐怖存在从世界之外的‘虚无’中涌入。神?魔?异维度生物?我们至今无法完全定义它们。我们只知道,它们带来了彻底的、无法逆转的毁灭。人类,连同那个世界所有的文明造物,都在绝望中燃烧、崩塌、归于尘埃。”
病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林七夜体内的圣焰微微摇曳,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怆与愤怒被无形地勾起。
司小南则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爬升,洛基的低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对纯粹毁灭的忌惮。
“就在那个世界最后的光明据点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亿万生灵的哀嚎即将归于永恒的寂静时…” 陈牧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肃穆,“…一个‘存在’站了出来。”
他的目光转向病床上的星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一个拥有着足以撼动宇宙规则伟力的存在。他或许是那个世界的守护者,或许是某个古老意志的化身…没有人知道他的全部过往。我们只知道,在万物终焉的时刻,他燃烧了自己的一切——灵魂、本源、存在的根基——发动了一个超越了所有已知法则的终极禁术!”
陈牧野的声音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那个禁术,以他自身为祭坛,以他的本源为燃料,强行撕开了通往‘虚无’的通道,但并非为了逃离。而是…为了‘覆盖’!他以自身崩解的星光为画笔,以燃烧的意志为规则,在旧世界的废墟之上,在汹涌的‘虚无’浪潮之中,硬生生地…‘画’出了一个全新的、稳定的世界泡!”
“一个隔绝了旧世界所有污染、所有恐怖存在、所有毁灭能量的…‘新世界’!”
“这就是你们脚下这片土地诞生的真相。它并非自然诞生,而是一位无名者用生命和存在本身作为代价,强行开辟出来的‘方舟’!一个承载着旧世界最后火种、隔绝了外部‘虚无’之海的…避难所!”
病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星尘身上星辉微微脉动的声音,和他极其平稳的呼吸声。
林七夜的金色瞳孔剧烈收缩,圣焰的光芒在他眼底明灭不定,仿佛有什么深埋的记忆碎片被这惊世骇俗的真相所触动。
司小南则捂住了嘴,幽绿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星尘,泪水无声地滑落。
原来如此…那牺牲的伟岸身影…那燃烧的星光…那一声绝望的“别走”…
“我们…” 陈牧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就是那位伟大牺牲者留下的…‘守墓人’,或者说,‘牧羊人’。”
他转过身,面对着林七夜和司小南,平凡的脸上此刻却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
“那位无名者点燃了自己,创造了新世界,但他并非万能,新世界的规则是他强行设定的,如同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法阵’,需要维系。而旧世界的毁灭力量,那些被排斥在外的恐怖存在,从未放弃过对这个新生‘世界泡’的觊觎和侵蚀。它们如同饥饿的群鲨,时刻撞击着这个世界的壁垒。同时,新世界内部,旧世界的遗毒并未完全清除——残留的异空间裂缝、被污染的能量节点、某些随着‘火种’一同转移过来的、潜藏的危险物品或力量…还有最重要的…”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旧世界某些强大的力量碎片,或者说是‘神性’的种子,也随着火种转移到了新世界。它们可能附着在物品上,可能沉睡在血脉中,也可能…选择了新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