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的灰尘味似乎还粘在鼻腔里,赵强三人惊恐的惨嚎,司小南那狡黠的眨眼,还有林七夜最后冰冷的警告……这一切,如同混合着铁锈的冰水,浇在星尘疲惫不堪的心上。
他拖着隐隐作痛的小腿,沉默地回到教室,将自己更深地缩进靠墙的角落,像一只受惊后躲回壳里的蜗牛。
离她远点。
离麻烦远点。
林七夜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每一次看到靠窗位置上司小南那纤细的背影,每一次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冽冷香,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紧缩,那熟悉的刺痛感尖锐地泛起,伴随着力量本能的警惕和排斥。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或者摊开在桌面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的课本。
大脑深处持续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灼烧着他的神经,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
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燃烧的羽翼、冰冷的深渊、温柔的星光、司小南绝望的泪眼——就会如同挣脱囚笼的野兽,疯狂地冲击他脆弱的意识防线。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想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在这看似平凡的牢笼里,求得片刻虚假的安宁。
然而,这安宁注定是奢望。
下午的体育课,如同一个巨大的舞台,将所有人的差异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操场被午后的阳光炙烤得有些发烫,塑胶跑道散发出特有的气味。
男生们的体能测试轮到了引体向上。单杠区很快成了焦点。
轮到林七夜时,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操场瞬间安静了几分。
他站到单杠下,没有夸张的预备动作,只是简单地抬手握住横杠,身体笔直下垂。
体育老师一声令下,他双臂肌肉瞬间贲张,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每一次引体,下巴都精准地超过横杠,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他的呼吸甚至没有丝毫紊乱,节奏平稳得可怕。
阳光落在他紧绷的背肌和手臂上,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二十……三十……四十五……” 体育老师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平稳变得震惊,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当林七夜最终松开手,轻盈落地时,计数停止在惊人的五十二个!整个操场瞬间炸开了锅!这简直是超人般的成绩!男生们围拢过去,惊叹、崇拜、难以置信的目光交织在他身上。
星尘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簇拥的林七夜。那非人的力量,那完美的控制力……昨夜阳台那六片燃烧的金色光翼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炽天使米迦勒的代理人……这力量,果然不属于凡俗。他体内的冰冷星域核心在林七夜爆发力量时,本能地泛起一丝寒意,无声地构筑起防御的壁垒。
每一次力量的展现,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测试继续进行。
很快轮到了女生组的灵活性测试——过平衡木。
一条狭窄的、离地约半米高的木质平衡木被架在沙坑旁。女生们需要快速通过,中途掉落或超时都会扣分。这对平衡感和协调性是不小的考验。
司小南排在队伍中段。轮到她了。
她走到起点,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纤细的脚踝,姿态轻松自然,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狭窄的独木桥,而是平坦的大道。
发令声响起!
司小南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脚尖在平衡木上轻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以一种近乎违背物理规律的轻盈和流畅向前掠去!
她的步幅不大,频率却快得惊人,足尖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踩在狭窄木条的中心线上,没有丝毫偏差!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她的身体姿态——她甚至没有张开双臂保持平衡!
纤细的身体如同风中摇曳的柳条,随着高速移动而自然地微微晃动,却总能找到最完美的重心点,稳稳地贴合着平衡木的轨迹!
那姿态,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如同在刀锋上跳舞的精灵,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协调性和柔韧性!
阳光勾勒着她纤细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形,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飞扬,划出流畅的弧线。
“好快!”
“我的天!她不用手保持平衡的吗?”
“这……这还是人吗?”
围观的女生们发出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星尘的目光也紧紧锁定在司小南身上。看着她那如同幻影般在狭窄平衡木上高速移动的身影,感受着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清冽冷香……器材室里那冰冷诡谲的精神幻象,洛基画像中那充满诡谲的翡翠色眼眸,再次在他脑海中闪现。
诡计之神洛基……欺诈、变化、敏捷……司小南此刻展现出的,正是这种近乎非人的敏捷和平衡感!仿佛她的身体可以随心所欲地扭曲、变化,以适应任何环境和挑战!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星尘的脊椎悄然蔓延。
很快,司小南轻松地抵达了终点,轻盈地跃下平衡木,脸不红气不喘,只是随意地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体育老师看着秒表,一脸震惊地报出了远超满分线的成绩。
司小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接受了几个女生惊讶的赞叹,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飞快地扫过人群外围脸色苍白的星尘。
星尘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好了!下一组准备!”体育老师的声音响起,“男生平衡感测试!星尘!该你了!”
星尘的心脏猛地一跳!该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混乱和身体的疲惫,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小腿,走向那条狭窄的平衡木。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探究,还有赵强那几个跟班隐藏在人群里、带着怨毒的幸灾乐祸。
平衡木狭窄,离地不高,但对此刻状态极差的星尘来说,却如同天堑。
头痛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小腿的伤痛牵扯着神经,身体的疲惫感沉重如铅。
他站上起点,脚下是粗糙的木质表面。
“开始!”老师按下秒表。
星尘迈出了第一步。脚掌落在平衡木上,感觉脚下的支撑点异常狭窄,身体本能地摇晃了一下!
他连忙张开双臂,试图稳住重心,动作笨拙而僵硬,与刚才司小南那行云流水般的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步,两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更加苍白。
身体的疲惫和伤腿的疼痛让他无法像平时那样自如地控制重心。走到三分之一处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一粒不易察觉的小石子!
身体猛地一晃!重心瞬间偏移!
“啊!”周围有女生发出小小的惊呼。
星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向一侧栽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他体内那片沉寂的、冰冷的星域核心,仿佛感受到了身体即将失衡坠落的危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极其微弱地、却异常清晰地波动了一下!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精准的空间感知力,如同新生的触角,瞬间从他沉眠的意识深处伸展出来!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
而是用某种更深层次的、属于星辰的“感知”!
脚下的平衡木,在他“感知”中不再是单纯的木质结构,而是由无数道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空间线条所勾勒出的清晰轮廓!
甚至连他身体的重心偏移角度、脚下那粒碍事石子的精确位置、以及身体即将倾倒的方向和落点,都在这种奇异的“空间感知”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量化!
这是一种完全超越视觉的、对空间结构和自身位置的绝对掌控感!
几乎是本能地!
在这股冰冷的空间感知力驱动下,星尘那原本要倾倒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却又异常协调的方式猛地一拧!
左足尖在失衡的瞬间,极其精准地、如同尺子量过般,点在了平衡木上一个最稳固的支撑点上!
同时腰腹核心发力,带动上半身做了一个微不可察、却恰到好处的反向摆动!
整个动作快如电光火石,流畅得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但最终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住一般,险之又险地在平衡木边缘稳住了身形!没有掉落!
“呼……”周围响起一片松气声。
星尘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他站在平衡木上,微微喘息,心脏狂跳不止。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知和动作……完全超出了他的意识控制!
是体内那股力量在危机时刻的本能反应!是星辰之力对空间结构的绝对感知和掌控!
他定了定神,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凭借着体内那股冰冷空间感知力带来的奇异“视野”,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
虽然依旧缓慢,动作也远不如司小南那般优雅流畅,带着一种初学者的笨拙和僵硬,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稳固,每一次重心调整都精准得如同机器。
那种对脚下方寸之地空间结构的绝对掌控感,让他虽然姿态难看,却再未出现大的晃动。
最终,他艰难地走完了全程,用时自然远超及格线,成绩只能算勉强及格。
当他跳下平衡木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低着头,避开周围那些带着惊讶和些许失望的目光,默默走回人群边缘。
然而,一道冰冷锐利、如同实质探针般的目光,却穿透人群,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
是林七夜。
他站在不远处,双臂环抱,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冰冷的金芒,正死死地盯着星尘。
刚才星尘在平衡木上那惊险的、却又透着诡异精准的“自救”一幕,显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尤其是星尘稳住身形时,身体周围那转瞬即逝、常人无法察觉的、极其细微的空间扭曲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被他捕捉到了!
星尘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正在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觉醒?!
林七夜的眉头紧锁,眼神中的审视和凝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那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星尘,带着一种被冒犯领地般的警惕和更深的探究。
星尘感受到了那充满压迫感的注视,心脏沉到了谷底。他不敢抬头,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沾满沙粒的鞋尖,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就在这时,体育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好了!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下课前最后一项——三人一组障碍接力!自由组队!”
自由组队?
星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越过人群,恰好对上了林七夜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金芒的眼眸。
林七夜也正看着他,眼神冰冷依旧,但嘴角却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星尘的心跳骤然停止。
下一秒,林七夜那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操场的喧闹,如同冰冷的审判,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星尘,司小南,跟我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