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瞎子带着阿透和梁烟烟赶到渔村。
根据村民的指引,很快来到一户地处偏僻的渔户门前,果然看到了解雨臣的几辆车停在那里。
“看来这是找到当年的幸存者了。”黑瞎子扶了扶墨镜笑道。
梁烟烟没说话,看向阿透,但是阿透把目光移开,并不和她接触,这让梁烟烟心里好像堵了一大块石头,非常难受。
好在当下手上有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否则她立刻马上就想问个清楚。
三个人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摆的三张八仙桌上,坐满了解雨臣的人,而解雨臣坐在堂屋里的太师椅上,对面坐着个年纪至少70岁以上的老头子,皮肤不是一般的黑,一看就是在海上晒了一辈子的老渔民。
这个渔村偏处沿海,2004年沿海经济已经发展起来,多数年轻人已放弃老一辈打渔的营生,选择了外出务工。
而仅剩的老人很多对于四五十年前的“医疗队事件”知道的也不多。
只有一位姓林的老渔民(曾为潘播达医疗队提供过海鲜补给),参加过打杀潘播达医生的活动,因为当时他只是参与没有动手,所以没有被判重刑,只是坐了几年牢就回到了老家,现在解雨臣才能见到他。
他说:“潘播达医生当时创造了一个新的‘长神仙’,但是对方并不像黄赛顺那么善良,甚至因为害怕潘播达医生创造更多的‘长神仙’威胁他的地位,而鼓动村民去医疗队闹事,在暴乱中,村民打杀了潘播达医生。
后来医疗队撤走,上面派人下来,严查杀人犯,很多人要被抓,村民又一次暴怒,这个怒火最后倾泻在新的‘长神仙’身上,他也被村民杀死了。
他死后,被埋在黄赛顺家的后院,那里也是黄赛顺的墓地。
在我出狱后不久,确实有一支队伍来调查过‘长神仙’的事情,当时带队的人自称是姓‘解’,那是个年轻男人,我记得他的右手有两根手指特别长。
他们当时也是到处打听黄赛顺的事,还去了长神仙的故居……后来那屋子被队伍里一个姓‘屠’的副领队买下了。
大概十年前,有个自称是房子继承人的年轻人来翻修别墅,但他是自己带的队伍,根本没雇本地人。
我闲来无事,溜达过去凑过热闹,有几次看到那年轻人穿着白大褂从里面出来,琢磨他应该是个医生。
哦,对了,当时他听说我是当年的幸存者,还来找我拍过一张照片。”
老人说完,走进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泛黄合照,上面写着:长神仙故居与幸存者合影。
梁烟烟和阿透的目光同时骤凝在照片上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身上,两个人同时震惊了!
梁烟烟:这不是自己师兄徐泽整容前的样子吗?!
阿透:这不是屠癫吗!!!
两个人几乎都是强压情绪,深怕被旁人察觉端倪,阿透是打算等人少的时候单独告诉解雨臣这件事的,而梁烟烟则是不知道徐泽和屠癫有什么关系,害怕贸然说出真相,给自己的师兄带来麻烦,她想回北京确认真相后再告知解雨臣。
2.
广东渔村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梁烟烟就带着阿透跟解雨臣告别,两人一起返京,阿透一直也没等到能和解雨臣单独相处的时间,以至于她心里的秘密,一直没说出来。
路上梁烟烟终于抓到了机会问出自己心里的憋了好几天的问题:“为什么你对我是这个态度?”
阿透看向梁烟烟,人还没说话,眼眶就红了。
在梁烟烟的逼问下,她才不得不开口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你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吧?她想伤害我,是吗?”
梁烟烟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阿透怎么知道她身体的真实状态?就连专业精神科的医生也只能判定她是“人格分裂”,阿透是怎么发现自己身体里有其他人的?
阿透似乎看出了梁烟烟的疑惑,她说:“烟烟姐,其实,我记得你,小时候我见过你的照片,我知道,是你在那场大火里救了我,我手臂上的纹身也是你给的,同时我还获得了你的一部分能力,让我过目不忘,而这是不是就是我被盯上的理由?之前在广东,黄赛顺救了你,但是他似乎把他的一部分能力也给了我,我现在能够感觉到你体内那股陌生的对我非常具有敌意的能量。”
“是,你说的没错,可是这和你不理我有什么关系?”梁烟烟委屈了。
“当然有关系,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受伤,如果她非要你对我做什么,我要保证你下得去手。”
“傻丫头,你不理我我就下得去手了?”梁烟烟无奈,心想她以前都不认识阿透,也没想过有一天要杀了她,这是她的人性,和阿透做什么关系不大。“阿透,我不管我体内那个东西想做什么,但是我以性命向你保证,我梁烟烟的灵魂只要一天还在这具身体里,那么就一天不会让它伤害你,所以,我们能不能恢复以前的关系?我不希望你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样子。”
阿透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她觉得撒娇的梁烟烟非常可爱,忍不住点了点头,“嗯,我错了,烟烟姐,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飞机起飞后,阿透对梁烟烟说起了老照片的事情,她说:“那个照片上的人就是屠癫。”
“什么?!”梁烟烟惊呼出声,导致整个飞机上的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她们,阿透赶紧拉住梁烟烟半坐起来的身子,示意她稳住。
本来梁烟烟还打算到北京以“鉴定古董”为由,把徐泽约出来,套套话,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屠癫,如今飞机才刚起飞,徐泽的身份就被阿透证实了。
梁烟烟一拍大腿,“阿透,你怎么不早说。”
啊?阿透有些不懂梁烟烟的意思。
梁烟烟无奈道:“你记不记得我有一个师兄在医院当主任医师,叫徐泽。”
阿透点头,之前她工作的时候受了伤,还去那个医生那里取过药。
“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梁烟烟说:“徐泽之前整过容,是我给他动的手术,整容之前他和照片里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本来之前我只是怀疑,现在你这么一说,可不就证明徐泽就是屠癫,屠癫就是徐泽!”
阿透的恐惧蔓延上心头,“那怎么办?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解雨臣。”
梁烟烟叹气,目光看向飞机外,厚重的云层把阳光全部遮住,多少有点扫兴,“没办法,只有降落后立刻给解当家打电话了,现在我们只能期待屠癫没有什么情报网络,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了吧……”
3.
解雨臣在梁烟烟和阿透离开后,带着黑瞎子坐上直升飞机直接回了北京,用时两个小时不到。
两人一下飞机,就直奔徐泽所在的医院,因为黑瞎子从张家南洋情报网获得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当年潘播达医疗队回到北京,大部分都被安排在徐泽所在的这家医院。
解雨臣的想法是,如果能够找到当年医疗队,那么他们应该见过当时解家派去的调查人员,或许能够给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比如屠癫的父亲为什么买长神仙的楼,买了之后又为什么失踪,后面有没有找过他们等等。
解雨臣在医院里关系最好的朋友就是徐泽,正好对方也是主任医师,应该能够进出档案库,只是刚打算踏入徐泽办公室时,解雨臣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是梁烟烟打来的,于是只能在门口接起电话。
当他听到对面梁烟烟所说的事情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他对着黑瞎子比划着手势:“徐泽就是屠癫,控制他!”
黑瞎子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医院里人来人往,徐泽办公室还有看诊的病人,显然在这里控制这个人也太荒唐了。
于是他给解雨臣出谋划策道:“先按兵不动,把他约到别的地方再动手也不迟。”
就这样解雨臣离开了医院,随后派人监视起了徐泽的一举一动,又给对方发了条信息:有龙脊背,千面纹身店。
当徐泽的鹿皮靴踩踏在千面纹身店的木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坐在里屋的阿透瞬间僵直,她紧抓梁烟烟的手,小声说道:“就是他,那天在我店里袭击我的人就是他,这双鞋的声音我不会忘!”
阿透打开门,透过门缝一眼窥见那双棕色鹿皮靴,更加确认眼前这个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的屠癫(徐泽)就是那天的入侵者!
4.
屠癫(徐泽)站在“千面”纹身店的中央,鹿皮靴在木地板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奏响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戏码。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扫过阿透惨白的脸,最终落在解雨臣身上。
“嗨,解先生,有段日子不见了。”他声音温和,却带着冰冷的刺。
店内气氛非常紧绷。
此刻解雨臣的人已经从四面逼近,但屠癫一点都不慌,他的身后也闪出数十名身形矫健的随从——显然有备而来。
两波人马一遇上,顷刻间陷入混战,桌椅翻倒,纹身颜料泼洒如血。
屠癫并不参与缠斗,只趁乱疾步后撤,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店后的窄巷中。
他早已规划好退路。
一辆黑色轿车候在巷口,引擎未熄。
车门关上时,他最后瞥了一眼纹身店的方向,眼中掠过一丝讥诮。
“去机场,”他吩咐司机,“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机舱内,屠癫靠窗而坐,指尖轻叩扶手。下方城市渐成斑驳光点,他脑中却浮现出许多年前——那个瞎眼姑子的茅屋藏在深山雾中,烛火摇曳间,她枯槁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声音如裂帛:“既然你觉得人心是最好玩的,那你就要永远做那个人性棋盘的执子者,且永不能露怯。”
他师从她数年,学的不只是催眠与暗示,更是如何利用人性的缝隙:恐惧、欲望、爱憎,皆可成为撬动命运的支点。
姑子常说:“你要先看透一个人最信什么,再亲手打碎它,打碎之后你再为他重塑一个世界,那么你就可以做他世界里的主宰。”
屠癫学得彻底,甚至青出于蓝。
他不再满足于窥心,而是要造局——让人在自以为自由的选择中,一步步走入他布的网,一步步沦为他游戏世界里的棋子。
离开姑子后,他凭借所学迅速积累资源。
心理医生的身份是层完美的伪装,方便他接触各类“案例”,实则编织关系网,从黑白两道攫取人力与信息。
他资助贫困天才、拉拢边缘技工、甚至与国际艺术品黑市牵上线。
“七指”那样神秘的组织,也有他用心理操控术笼络来的棋子。
至于他接近阿透和梁烟烟,都是故意为之,是从一开始就是精心设计的“人性实验”。
阿透是解雨臣的小迷妹,同时具备的才华与脆弱。
梁烟烟这个人有点复杂,明明从出生就有大好的前途,虽然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并不影响她继续发展,可是对方却莫名其妙为了阿透这样的一个差点要了她命的人放弃了。
屠癫在梁烟烟身上看到了更多有趣的东西,除了忠诚与机敏,还有矛盾和变数,不过不管她们本来是什么样子,都是他剧本中鲜活的注脚。
他将她们置于险境、抉择与情感漩涡中,只为看她们如何反应——如同观察笼中鸟雀如何挣扎。
而十多年前他将阿透送入监狱,则是因他个人的好恶,也是唯一一次,他因为个人的情绪打破了游戏的规则和剧情。
他厌恶阿透对他生出的那点情愫。
“她透过我看的是解雨臣,”他嗤笑一声,机窗外云海翻涌,“我岂容自己成了别人的影子?”
至于那栋别墅,是他多年前就想布下的长线。
他专程回广东找到“七指”,以巨额报酬和一段精心编织的“遗憾往事”说动对方,彻底改造了别墅结构。
里面的猫、那些似真似幻的“长神仙”,乃至每一个令人不安的细节,都是饵,专为吸引解雨臣而来。
“不过这摊牌的时刻,必须由我主导。”他默念。
解雨臣的短信来得也算正好,甚至比他预计的稍晚了些——他早已等得不耐烦,可是错就错在,他不该约在阿透的地方,他还没准备好放过她呢。
飞机降落在一座热带城市的机场。
屠癫通过VIp通道迅速入境,一辆防弹车已等候多时。
他抵达临海别墅时,夜色正浓。
浪涛声里,他屏退左右,独自步入书房。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关系网图,中心是解雨臣的照片,四周延伸出无数线条,连接着阿透、梁烟烟、黑瞎子……甚至更远处的人物。
他拿起笔,在解雨臣的名字旁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随即又重重圈起。
“解雨臣,你找的是真相,而我玩的是人心,是你周围的一切。”他低语,“看看最终,是谁先看清谁的底牌,看看你的当家人位置还能坐多久。”
他深知自己已触怒了解家,但这正是他想要的——仇恨会让人盲目,而盲目之人最易操控。
他布下的局早已超越个人恩怨,触及更庞大的利益网络。
别墅中的秘密、那些被篡改的记忆与空间、甚至与国际黑市的关联,都是他精心准备的舞台。
如今主角已悉数入场,戏,才刚刚开锣。
他拿起卫星电话,接通一个加密号码:“启动‘镜城’计划。
是时候让解先生看看,戏台之下,谁才是真正的提线人。”
窗外,海面漆黑如墨,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