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汪小月盯着掌心泛着幽光的龟甲,指腹摩挲着上面沟壑纵横的星图纹路,脑子里天人交战。
驿馆窗外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远处码头隐约有货船靠岸的号子声,这些细碎声响此刻都成了催命符。
她咬咬牙,从发髻里抽出银簪在烛火上燎得发烫,终究还是闭着眼往龟甲边缘戳去。
“滋啦”一声轻响,上古灵兽甲遇火竟不冒烟,反倒泛起细碎的蓝光,星图纹路如活过来般流转。
汪小月只觉眉心一热,无数画面如决堤洪水涌入脑海:长白山的皑皑白雪、青铜巨门缓缓开启的沉重声响、戴着黑金古刀的清瘦身影背对着她走进迷雾……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张在风雪中模糊的侧脸,竟与眼前这个笑眼弯弯的明代张起灵有着一模一样的骨相。
“系统!这怎么回事?”她在心里嘶吼,声音都带着颤音。
系统的机械音罕见地带着波动:“时空推演结果确认,明代张起灵与未来张起灵为同一灵魂载体,系统推断这可能是因为张家长生秘术与青铜门能量共同作用下的结果,这种情况会导致张起灵的记忆出现周期性断层,当然,他的性格也可能随阅历迭代重构。”
汪小月猛地睁开眼,烛火映照下的龟甲已烧出半圈焦痕,蓝光渐弱。
她想起原着里那个沉默寡言、背负一切的张起灵,再对比白天还会一本正经讲《易经》的“解十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
是什么样的经历,能把一个爱笑爱辩的少年磨成那样?她鬼使神差地将银簪再次凑近龟甲,想要看清更多细节。
突然,龟甲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磅礴的力量从掌心直冲头顶。
汪小月像被重锤击中,身子一歪撞在桌角,一口鲜血“噗”地喷在烧焦的龟甲上。血珠落在星图中央,竟瞬间被吸收,原本黯淡的纹路骤然亮起,形成一个旋转的光涡。
“警告!宿主刚才已经触及异世界能量核心的屏障,推演强行中断!”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刺耳,“能量反噬已触发,卦术能力暂时封锁,宿主需七日修复。当前身体状态:重伤。”
汪小月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打转。
门被猛地推开,张起灵举着灯笼冲进来,看到地上的血迹和烧得变形的龟甲,脸色骤变:“齐姑娘!你怎么了?”
他快步上前扶她,指尖触到她滚烫的皮肤时皱紧眉头。汪小月别过脸不敢看他,生怕泄露半分情绪,含糊道:“没事,不小心摔了……这龟甲被我弄坏了,我赔你,多少钱都行。”
2.
张起灵没追问汪小月吐血的理由以及龟甲破碎的原因。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汪小月抱起放到床上,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转头看着桌上焦黑的龟甲,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回头再看她时,依然挂着笑容语气温柔道:“无妨,再贵重也不过是个死物而已。”
接着转身去门外打了热水,绝口不提龟甲破碎让汪小月嫁给他的话,也不提为什么张家会有这种规定。只是一味笨拙地帮她擦拭嘴角的血迹。
汪小月躺在床上装死,心里乱成一团麻。
同一人?
那她之前担心的“炮灰”问题岂不是不成立?
可一想到他未来的境遇,比当炮灰更让人心慌。
更要命的是,龟甲烧了,那句“嫁族长”的话是个玩笑?他怎么绝口不提了?
她偷瞄张起灵认真拧帕子的侧脸,只觉得前途一片混乱。
接下来的七日,汪小月彻底陷入蛰伏。张起灵不再去码头做力工,整日守在驿馆照料她,每天都会带来不同的汤药,据说是码头工友给的偏方。汪小月喝药时偷瞄他,发现他总在盯着窗外发呆,偶尔会摩挲腰间的空囊——那里原本放着龟甲。
这日清晨,汪小月刚能下床走动,就听见驿馆楼下传来喧闹。
她扒着窗缝往下看,只见几个精壮汉子正围着一个穿蓝布衫的青年争执,为首那人腰间挂着“吴”字令牌,嗓门洪亮:“湘西古墓的消息是我们吴家先探到的,凭什么你们张家要分一杯羹?”
另一个穿绸缎的汉子冷笑回击:“长沙地面上的规矩,张家就是盗墓这块的龙头!再说那墓里邪门得很,前几日我们去探路的兄弟都得了怪病,你们吴家能行?”
汪小月眼睛一亮,这是成了吗?
瞌睡送来了枕头,长沙张家入套了!
她转头看向刚进门的张起灵,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解十三,发财的机会来了。”
张起灵放下药碗:“你身子还没好。”
“先别管身子不身子了,有机会就是要趁早。”汪小月拉着他往外走,“你没听见吗?古墓里有怪病,张家人染上了,我掐指一算,这得了怪病的应该就是张家的大少爷,治怪病这可是我的强项。”
她笃定那些所谓的怪病,多半是古墓里的寄生虫或尸毒所致,以她满级卦术残留的感知力,结合系统残留的知识库,治好不难。
3.
两人赶到楼下时,吴家与张家已经快要动手。汪小月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住手!再打下去,你刚刚说的那个病人恐怕都要凉透了。”
众人闻声转头,见是个弱不禁风的漂亮姑娘,都露出复杂之色,又惊艳又不屑。
吴家管事儿的走出人群,略带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汪小月:“小姑娘,这里没你的事,滚开。”
汪小月也不生气,指着张家队伍里一个面色青黑的汉子:“他,是不是下过墓?”
那人一听,呦呵,有点意思,居然凭空能看出他去过那个古墓,“怎么说?小姑娘,别卖关子,要是让我发现你说谎,你知道的,”那人用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汪小月笑道:“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浑身发冷、皮肤起黑斑?你也别急着承认,我只告诉你,三日内若不医治,你的五脏全会会被毒素蚀空而死,当然其他人也不例外,你们要是想治,就到城外城隍庙上找我,鄙人齐小花是也!”
第二天,张老爷就带着人找到了汪小月,她晃了晃手腕:“治病不难,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加入你们的盗墓队伍,所得财物我只要三成,另外七成归你,随便你们怎么分。”
至此,明朝时期长沙三股最具实力的盗墓势力,竟被汪小月以一己之力整合到了一起。
4.
在湘西古墓探险结束后返程路上,张起灵突然问:“你怎知张家还有人在长沙?”
“算出来的。”汪小月随口敷衍,心里却暗道侥幸——这是她从原着里扒拉猜测出来的细节,没想到关键时刻真能用上。
张起灵盯着她的侧脸,轻声道:“你身上的秘密,好像比我想的还要多。”
汪小月心里一紧,正想找借口掩饰,却见他突然笑了:“但我信你。”
那笑容在夕阳下格外耀眼,汪小月却莫名心慌,赶紧别过脸:“再告诉你一次,别乱信人,就算是我也不行,人都很狡猾的。”
汪小月和张起灵最后没能离开长沙,原因也很扯淡,因为汪藏海的人找到了长沙,他们也在找湘西古墓,好在汪小月捷足先登占据了先机。
红家吴家张家三方势力守口如瓶,汪藏海的人白来一趟。但是为了防止日后不出意外,汪小月做了个决定,在湘西古墓上面盖个道观。
道观建成那日,她站在观门口,望着山下的长沙城,长长舒了口气。
汪藏海素来忌惮方外之人,道观能成为古墓的天然屏障。同时借着道观的“清规戒律”拉开与张起灵的距离,方便她观察对方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的人。
自从知道他就是未来的张起灵,汪小月就越发矛盾。
她既心疼他未来的遭遇,又害怕与他走得太近,重蹈“双星拱月”的命运羁绊。万一真应了龟甲的“惩罚”,以他那长生体质,自己岂不是要先他几百年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到处找回忆,这也太缺德了些。
张起灵似乎没察觉她的疏远,每日都会来道观帮忙。
他力气大,劈柴挑水样样在行,偶尔还会帮香客看相——竟是从汪小月那里学了些皮毛。
有次汪小月撞见他对着一个农妇侃侃而谈“乾卦九二”,差点没笑出声。
“解十三,你会看吗?你的专长怎么用在我这儿?半吊子误人子弟。”她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手背。
张起灵抬头笑:“齐天师,弟子知错了。”那声“弟子”喊得顺理成章,气得汪小月转身就走,谁要给你当师父?我这么年轻才不要收徒。
入夜,汪小月在观中打坐,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响起:“卦术能力修复完毕,能量核心屏障分析进度10%。检测到湘西古墓异动,预计三日后将可收集到虫香玉配方以及天毒蛾幼虫。”
她睁开眼,窗外月光正好,张起灵住的偏殿还亮着灯。汪小月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她想再试试推演,看看能否找到改变张起灵命运的方法。
偏殿门没关严,她隐约听见张起灵在说话:“……龟甲虽毁,但她没事就好。长生玉髓之事,还需谨慎,莫要让她卷入张家与汪藏海的纷争……”
汪小月心头一震,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她正想推门进去,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数量不下二十匹。系统立刻预警:“检测到汪藏海麾下人马气息,正向道观逼近。”
汪小月脸色骤变,转身冲回正殿,敲响了警示的铜钟。
张起灵从房间冲了出来,“小月,何事?”
“可能是汪藏海的人来了。”汪小月沉声道,“你快退入古墓暗道,我来对付他们。”
张起灵走到她身边固执地拉住她的手:“一起走。”
汪小月低头看向他牵着的地方,感受着他的体温,第一次没有试图甩开,她摇了摇头,笑道:“我得留下,最后检查一下机关。再说了,我是道士身份,汪藏海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可是你不一样,落在他手里,他会杀了你的。你先走,我随后就到,听话。”她说完,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快步走向观门。
张起灵却拉住她的手腕:“我等你,一定要来,半个时辰后如果你不回来,我去找你。”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很坚定。
汪小月心头一颤,想要挣脱,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只有不容置疑的执着。
她咬咬牙:“先走!”说完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里,而那句“别等”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5.
汪小月知道,汪藏海是有备而来。
她在道观各处检查机关——那些都是张起灵帮忙设置的陷阱,能拖延一时半刻。
刚走到后院,就听见前门传来破门声,伴随着汪藏海手下的叫嚣:“给我搜!张起灵和那个女道士肯定在这里!”
她赶紧躲到假山后,屏住呼吸。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尖叫:“宿主,张起灵回来了,正朝着你的方向赶来!”
汪小月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真不听话!他为什么没走?!
她悄悄探出头,只见张起灵站在道观入口处,正与汪藏海的手下对峙。月光下,他手里握着黑金古刀,这把张家祖传的族长信物,汪小月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拔出。
“张起灵,你果然在这里。”为首的黑衣人冷笑,“汪大人有令,取你狗命,夺回龟甲。”
张起灵面无表情道:“龟甲碎了,汪兄想要天下人共享长生的愿望也破灭了,你们要找的是我,不要牵连道观里无辜的信众,要杀要剐,我都随你们。”
黑衣人露出嘲讽,随即挥了挥手,手下立刻围了上去。
汪小月看得心惊胆战,她知道现在张起灵的身手也很不错,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带着兵器……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人怎么还上赶着送人头?”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理!
汪小月摸出腰间的梅花暗器——这是她目前唯一趁手的武器,她正想冲出去,却见张起灵突然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短剑划破夜空,瞬间放倒两人。可黑衣人早有准备,抛出一张网将他罩住。张起灵挣扎间,后背被一刀划中,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住手!”汪小月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
黑衣人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贪婪:“女道长?来的正好,一起抓回去送给汪大人,大人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汪小月握紧暗器,大脑飞速运转。
她盯着地上的阴影,突然想起卦术中的“遁地诀”——虽不能真的遁地,却能借助地形阴影制造错觉。
她猛地将暗器掷向旁边的灯笼,火光熄灭的瞬间,大喊:“张起灵!”
张起灵应声而动,往左边地上的阴影中滚去,恰好避开黑衣人砍来的刀。
汪小月趁乱抓起地上的石灰粉,朝人群撒去。尖叫声中,她冲到张起灵身边,割断了网绳,一把牵住他的手:“快走!”
6.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古墓暗道,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远。
汪小月给张起灵包扎伤口,看着他在流血的后背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她的呼吸越来越重,最终将头抵在他的背上,沉默地哭了,这还是她穿书半年多的时间来,头一次像个姑娘一样发泄情绪。
“你傻不傻?让你走,为什么不走?”汪小月一边哭一边骂。
张起灵紧紧牵着她的手,似乎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捏的更紧了一些,他说:“说了等你,没有等到你我是不会独自离开的。”张起灵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
汪小月心里一软,眼眶更热。
她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站起身:“前面就是出口,过了那里,他们就再追不上我们了。”
张起灵点头,起身站在她身边,笑了笑,脸色却很苍白:“为了你回来,这是我做的最值的事情。”
汪小月别过脸,擦干眼泪:“张起灵,你别给我以身犯险,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要是没了,谁给我劈柴挑水,谁去跑马帮挣钱养我和那些道观里的孤儿,你身上是有责任的,别动不动就想送死,你的命是我的。”
他却突然凑近,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齐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汪小月的心跳又开始失控。
张起灵被她的样子迷的愣住了,过了很久,当风吹起她的发丝打在他的脸上,他看着她的侧脸,突然笑了。
“你,你笑什么?”汪小月羞赧。
“在下只是突然反应过来,齐姑娘似乎是在乎我的,”张起灵不知羞地继续说,“姑娘刚才话里的意思,就是在下的命是和姑娘连在一起的,姑娘不再疏远和躲着我了,这让我非常开心,而且姑娘,你是不是决定承担破坏龟甲的后果了?”张起灵说着握紧了汪小月的手,“如果真是那样,也太好了。”
7.
两人脱离危险时,天已经蒙蒙亮。
远处传来鸡叫声,与那日长白山初见张起灵时的鸡鸣重叠在一起。
汪小月回头看了眼古墓的方向,心里突然释然了。
或许她选择穿来明朝本来就不是随机的,她和张起灵的命运羁绊是无法避免的。
虽然未来的苦难无法预知,但至少此刻,张起灵和她在一起,她不想再逃避。
至于是守寡还是他当鳏夫的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以后她陪着他一起面对就是了。
张起灵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小月,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张家?”
汪小月的脸瞬间红透,刚想反驳,就被他拉进怀里。
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远处的道观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而他们身后的湘西古墓,正酝酿着一场对汪藏海手下的人的无情洗礼。
但此刻,汪小月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张起灵沉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