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李馆主双目微眯，视线在钱馆主脸上逡巡。
“我的腾龙武馆和你的青霄武馆，皆名列泉川市前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为何你一直想跟我合并？”
“就是因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才要合并啊。”
钱馆主直视对方隐含审视的眼睛，言辞坦然而诚恳：“难道李兄不想更进一步吗？腾龙武馆与青霄武馆合并之后，将成为泉川市数一数二的大武馆，在整个东南行省也名列前茅，好处数之不清！”
李馆主有些意动，可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钱兄，你考虑问题太简单了。”
“首先，别忘了咱们头上，还有一尊庞然大物压着，它会允许我们顺利合并吗？”
“其次，就算成功合并，你我之间，谁主谁从？学员怎么安排？资源怎么分配？万一陷入内耗怎么办？”
“最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虽然我们是多年好友，但我早就跟你说过，对合并不感兴趣，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感受到对方的抗拒之意，钱馆主逐渐收敛笑容。
“你的问题，我可以逐条解答。”
他背起手来回踱步，嗓音掷地有声：“随着武术界改革计划推行，东华派人心动荡，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干涉我们，何况还有武盟盯着，真武门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再像过去那样横行霸道，只要武盟同意，东华派允不允许根本不重要，如果他们敢从中作梗，就是与武盟作对！”
说完，钱馆主微微一笑，看着李馆主道：“我的回答，李兄可还满意？”
李馆主目光微闪：“继续。”
“第二个问题，合并以后，你我之间，地位相同，凡事商量着办，一开始肯定有阵痛，但是只要度过阵痛期，就能乘武术界改革的东风，青云直上，天空海阔。”
钱馆主肃然道：“第三个问题，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我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彼此知根知底，脾气相投，若并肩携手，定能共同进步！”
李馆主沉默良久。
知道对方正在权衡利弊，钱馆主袖手而立，耐心等待，并未催促。
“但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足足思考了十几秒钟，李馆主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我想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里有所作为。”
深吸口气，钱馆主默然提高音量：“以杜怀真阁下退位归隐、林重阁下接掌武盟为标志，武术界正在步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隐世门派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全民修武、百花齐放的时代马上就要来临！”
“李兄，难道你没发现吗？最近一段时间，修炼好像变得更加容易了，某些曾经困扰我们的难关，居然不攻自破，假如我的判断没错，从现在开始，习武的门槛将越来越低，武者的数量将迎来爆发式增长！”
李馆主身体一震，目露精光。
作为一名志在丹劲、苦练不辍的化劲宗师，对于好友提出的变化，他当然早有察觉，只是尚未形成完整的观念。
此刻被好友一语揭破，顿时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是了。
新时代，应有新气象。
当别人都在改变的时候，他若不变，就会被后来者超越，被时代洪流淘汰。
故步自封、闭门塞车要不得。
所谓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不过是比封闭保守好听点的说法。
从这个方面来讲，好友确实比他看得更清楚，更明白。
对社会环境的感知，也比他更敏锐。
当然，这也和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修炼上有关。
思虑及此，李馆主长舒口气，缓缓颔首：“我答应你，合并吧。”
“好！”
见如此轻易便打动了老朋友，钱馆主不由喜出望外，拍着对方肩膀道：“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合并以后，恐怕你要多费心一点了。”
李馆主语气平静，却充满斩钉截铁的意味：“届时，你主我从，武馆事务你尽可自决，而我要专注于武道修炼。”
钱馆主双眼睁得溜圆，震惊于好友的转变。
前后对比，简直太强烈了。
以至于他怀疑对方在开玩笑。
“你确定？”
“我确定。”
李馆主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旋即面露微笑：“钱兄，多谢你提醒了我，也多谢你愿意拉我一把。”
钱馆主顿时说不出话来。
看着好友轻松的面容，他的心情可谓十分复杂。
明明合并之议是自己提出来的，且对双方都是好事，为何却感觉如此奇怪呢？
再联想到先前两人的较量，以及李馆主的态度转变，钱馆主蓦然产生一种莫名的预感，低声问道：“李兄，你是不是打算闭关突破？”
“化劲三境：合、御、化，我跟你一样，困于御之境已将近八年，始终无法推开化之境的大门，要想突破，谈何容易。”
李馆主摇摇头，眼神凝重，仿佛暗藏无数思虑：“只是你今日之言，使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味墨守成规，永无突破的可能，必须破釜沉舟，行险一搏。”
钱馆主连忙劝阻：“李兄，请三思，若不做好万全准备，强行突破，一旦失败，后果非你我所能承受的啊。”
“我们又不是世家豪族、名门大派的天之骄子，岂能过于求全，又哪有求全的资格，当初开这家腾龙武馆，本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可有了退路，反倒逐渐丧失勇猛精进之念。”
说到这里，李馆主伸了个懒腰，全身关节噼啪作响：“钱兄，真的要谢谢你，你让我重新找回了初心，也给了我再次选择的权利。”
这下轮到钱馆主沉默了。
“两家武馆要合并的话，是不是应该向武盟申请？”李馆主复又开口问道。
“是的。”
钱馆主心不在焉道：“拿着武馆执照、身份证明等材料，去武盟驻泉川市分部填写合并申请书即可。”
“那还等什么。”
李馆主拔腿便走：“咱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