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像是被这句故意拖长的“小渡同学”噎了一下，动作明显一顿。
随即，像是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卡壳，他猛地张牙舞爪地比划起来。
配合着那副诡异的面具，这个动作倒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气势，吓得一旁的扶幽条件反射地抱紧杂志，默默往沙发角落里又缩了缩。
“哼！说得冠冕堂皇！”渡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那你刚才干嘛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往旁边缩？还不是被我的表演吓到了！口是心非的家伙！”
“害怕？呵。”唐晓翼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冷冷一笑。
“我那分明是人类在面对某些过于聒噪且缺乏边界感的东西时，最本能的不适和嫌弃。”
“拜托了，小渡同学，你多少要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尽管口头上寸步不让，但唐晓翼心底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当渡刻意压低嗓音，用那种幽然飘忽的语调，吐出《召唤巫女》里“召唤”、“愿望”、“代价”这些暗示性极强的字眼时，他的心脏确实像被谁捏了一把，骤然一紧。
心念电转间，唐晓翼忍不住将眼前这略显滑稽的一幕，同渡身上那些未解的谜团串联起来。
那个夜晚毫无征兆的出现，那次动用能力后近乎虚脱的虚弱，那片被蹂躏得满目疮痍的山林，还有他与埃克斯、与查理之间那些内容不明、却显然分量不轻的交易……
然而，这家伙平日里的表现太过跳脱，行为模式甚至比dodo冒险队里那几个不靠谱的笨蛋还要幼稚聒噪，让他有时都会不小心被这层伪装迷惑，短暂地忘记那些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可正是这一切的一切，才让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显得更加危险而深不可测。
唐晓翼表面上用玩世不恭的拌嘴作为掩护，心底却已经是警铃大作。
他飞速地思索着：渡刚才那番突如其来的表演，究竟仅仅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还是在借机透露着什么别有深意的信息？
而在一旁默默旁观的扶幽，此刻却并未能洞察到这表面嬉闹下涌动的暗流。
他只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头蔓延开来，太阳穴突突直跳，被这两人吵得脑壳疼。
明明前一秒还一本正经地告诫自己“不要理唐晓翼”，结果下一秒却吵得最欢、最投入、最起劲的，就是渡自己！
还有唐晓翼这家伙，明明年纪比他们都大，又是名义上的“实习老师”，此刻也丝毫没有半点为人师表该有的稳重模样，偏偏就要和渡这个捉摸不透的家伙针尖对麦芒地杠到底。
两人就这么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拌嘴拌得热火朝天，俨然把本该供人安静等待的大厅当成了斗嘴擂台。
扶幽无奈地叹了口气，求助的视线投向一旁趴卧在地毯上的洛基，指望这位最沉稳的伙伴能出面管管它那位不着调的主人。
却见洛基只是慵懒地趴在原地，非但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毛茸茸的耳朵反而几不可察地往这边偏了偏，似乎听得……还挺津津有味？
扶幽彻底没招了，只好把脸埋进手心，用力揉了揉愈发胀痛的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沉默地围观下去了，必须得做点什么来结束这场越发离谱的对话。
或者至少，不能再让这股幼稚的火药味继续弥漫开来，甚至影响到一门之隔的心理咨询室内，裴医生和查理两人正在进行的正事。
终于，扶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语气小心翼翼：“那、那个……渡……”
“其实……我们……还认识《召唤巫女》里……那个‘巫女’的原型人物呢……”
这招果然奏效，成功把渡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他立刻丢下和唐晓翼那场无休止的拉锯战，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一连串问题如同连珠炮似的砸在扶幽脸上：“原型？真的吗？那她是不是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也是一个鬼气森森、神秘莫测又心狠手辣的大美女？”
“呃……这个嘛……恐怕不是你说的那样……”
渡这过分热情的追问，恍惚间让扶幽想起了某个同样拥有“十万个为什么”体质、思维跳脱得令人难以招架的同伴。
一股复杂的情绪悄然掠过心头，让扶幽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生硬干涩的笑。
他的指尖也下意识地抚上脸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片刻前被渡捏过的触感与余温。
除了“美女”这个词分外准确外，刚才那一连串夸张的贬义词，实在和林玉老师的真实模样实在八竿子打不着。
这反差过于巨大，以至于让本就心情复杂的扶幽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去解释。
他微微蹙起眉头，稍微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忽然想起当初在露西里号上，虎鲨对渡大谈他们曾经风光的冒险经历时，顺带提过“校园贪污案”的大致情节。
只不过，当时为了照顾包括查理在内其他伙伴的感受，虎鲨非常贴心地省略了多多在其中的戏份。
可到了现在，其中两位同伴下落不明，还有一位……不仅早已离开，甚至连尸体也不知去向。
想到这里，扶幽的胸口忽然一紧，一种沉甸甸的苦涩感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他耷拉下肩膀，低低地吐出一声叹息，嗓音也随之染上了难以掩饰的哀伤：“说起来……我们之中最先看《召唤巫女》……并且第一个敏锐地指出林玉老师有问题的……就是多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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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查理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陷进柔软的沙发椅里。
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溢出眼眶，沿着面颊滑落，他却似乎浑然不觉。
只是怔怔地瘫坐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微微翕动，呢喃般吐出颤抖破碎的低语。
“那个感觉……不会错的……”
“虽然看不清脸……虽然他说的话那么奇怪……那么让人生气……”
“但站在那里叫我名字的……光里面的……就是他……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