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
贺远的声音很轻,嘴边带着玩味。
“我让你有资格进去呢?”
“纳尼?”本乡的瞳孔猛然一缩。
“现在,是周一晚上。”贺远看了一眼手表。
“距离下周二的会议,还有整整七天。”
“七天时间,足够了。”
“足够什么?”本乡的声音已经彻底绷紧。
“足够你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
贺远站起身,拍了拍本乡的肩膀。
“一个……大到足以让安藤义和,甚至兴亚院的那些官僚们,不得不破格让你列席旁听的功劳。”
本乡的心脏开始狂跳,眼前这个男人,又要开始他那神鬼莫测的布局了?!
“那,关先生,我……需要做什么?”
“明天一早……”贺远的声音压低,如同耳语。
“你带上你最信得过的心腹,十个人就够了。”
“去西郊的左家庄。”
“左家庄?”本乡皱起了眉,这个地名他很陌生,依稀记得是北平郊外的一个村庄,过去的主业不是种地,而是烧骨灰。
“到了那里,去打听打听。”
“村西头,有一片乱葬岗,岗上有一棵百年的歪脖子柳树,树冠……是朝南歪的。”
本乡目光一正,死死记着每一个字。
“找到了那棵树,就在树下挖。”
“关先生……那里,到底有什么?”
“那里有……”
贺远微微一笑。
“你参加兴亚院会议的门票。”
……
同一时间,便宜坊烤鸭店。
早已过了饭点,前堂的伙计们正在收拾打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
陶宗裹着一身寒气,黑着脸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淤青和破了的嘴角,让几个正要打招呼的伙计都吃了一惊。
“陶,陶哥,您这是……”
“没事。”陶宗烦躁的摆了摆手,对周遭的询问和注视一概不理,径直穿过堂屋,连后厨的门都没进,便直接插向了后院的账房。
……
账房内,烛火通明。
赵凤婵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旗袍,外面罩着件白兔毛的坎肩,正聚精会神的核对着最后一笔账目。
她清丽的脸上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漠,只有那双拨动算盘珠的手,灵活而有力。
当然,这可不是什么饭馆的账目,而是最新一批子弹,枪械和炸药的分配。
“砰砰!”
门被急促的敲响了。
“进来。”她头也不抬。
陶宗推门而入,反手便将门栓死死插上。
这个反常的举动,终于让赵凤婵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老陶,你脸怎么了?情报呢?”
“情报拿到了。”
陶宗压低声音,快步上前,将那张早已被汗水浸湿,又捏干的纸条放在桌上。
“兴亚院,下周二,协调会。”
“就这?”赵凤婵秀眉微蹙,重新低下头。
“就这破事儿,你还用得着插门?”
“为什么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本乡给卖了。”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关切。
“站长……”陶宗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掌柜的……回来了。”
“哗啦!”
赵凤婵手中的那串紫檀算盘珠,猛地撞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
足足过了三秒,她才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顿时爆发出不敢置信的狂喜。
但随即,那抹狂喜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薄怒。
她啪的一声合上账本,缓缓靠在椅背上,撇了撇嘴,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清冷。
“哦。”
“回来了?”
“回来了不滚回我这儿报到,跑哪儿野去了?”
“……”
陶宗被她这反应噎得不轻,只能苦笑着解释。
“站长,老大他……情况有些特殊。”
他立刻将今晚老王记、警察局,乃至北平饭店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贺远现在的明面身份是“中统督察”,并且被安藤的眼线死死盯住时,赵凤婵那双刚刚还故作平静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了然和无奈。
但她嘴上,依旧不饶人。
“哼。”
赵凤婵重新拿起算盘,开始心不在焉的拨弄着。
“中统督察员?侍从室专员?呵,威风倒是越来越大了,连家门都不敢进了。”
那算盘珠子在她手里噼里啪啦乱响,却一个子儿都没对上。
“代力那老狗是恨他入骨。”赵凤婵低着头,声音却软了几分。
“他不回来,是对的。”
“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北平站现在树大招风,没回来给我添乱。”
“那……老大的意思,是让您安心,他会找机会……”
“行了。”
“我知道了。”
赵凤婵摆手打断陶宗,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丝缝隙,遥望着北平饭店的方向,任由夜风吹动着她的发梢。
“兴亚院……哼,他一回来,北平的天,就又要被他捅破了。”
“你下去吧。”
再次转过身,赵凤婵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今晚的事,不许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该做什么做什么,别让人看出破绽。”
“是!”
……
次日,清晨五点。
天色还是一片黛青,寒霜覆盖了北平城郊的荒野。
十几名身穿黑衣的特高课精锐,在西郊左家庄的村口集结。
本乡奏三郎坐在卡车的副驾驶上,一夜未眠。
他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贺远昨晚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但依旧无法确定,那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按照以往的惯例,关先生是口无虚言的。
“课长!”一名手下跑来报告。
“左家庄的皇协军说了,村西头的乱葬岗,确实有一棵百年柳树,歪脖子,树冠朝南!”
本乡的心猛地一跳。
“走!”
半小时后,乱葬岗上。
那棵歪脖子柳树,在晨风中如鬼影般矗立。
本乡看着那棵树,心中涌起一股荒谬感。
“课长……”手下也有些迟疑。
“这……真的要挖吗?”
“挖!”
“哈依!”
十几把工兵铲同时破土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荒地上,显得尤为刺耳。
本乡点燃了一根烟,走到了不远处,紧张的看着。
“当!”
一声闷响,铁锹铲在了硬物上。
“课长!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