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绾知道他是听从师长的安排，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很高兴，想到接下来近三个月的时间，她都要和神威单独相处，人又是开心又是害羞。
雪凛强颜欢笑的看着这一对天作之合的未婚夫妻，难受之余，她有些奇怪，神威对待月绾为何如此冷漠？难不成是知道她是假的？又或者是，神威早就不喜欢他的绾绾了？
少年将军，军功赫赫，世族血脉，玉树琳琅，多得是想要叫他哥哥的姑娘，那些年轻美丽的女子，哪一个不比她好？
她难不成还奢望着神威上将一心想着他的绾绾，为他守身，守心，在以为她早就死了的岁月里，等着她？
转眼快十一年，都过去了。
神威的口味都变了，更何况他的心。
年少情意，算不得什么。
誓言，太多时候，都只能做个笑话。
可能，只有她还记得，废城区永远灰暗的天空，古老教会里的修女神父，废墟里捡着垃圾的孩子，那条唯一干净的护城河，还有在黑暗里相依为命的哥哥和绾绾。
她的神威，她的哥哥，她想过要一辈子的人，如今看着的不是她。
雪凛回了茅屋，像是风雪里伤痕累累的困兽，依偎在萧千凝的身边，她冷得发抖，苦意漫上舌根，眼睛慢慢潮湿起来，视线里都是混乱的重影。
她哽咽着，带了哭腔，“阿凝，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绾绾？”
萧千凝睡意极浅，在人进屋时就醒了过来，听小姑娘的声音有些不对，她将人抱在怀里，“怎么了？”
雪凛阖上了眸，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削瘦的肩膀微微颤抖，温热的眼泪濡湿了萧千凝的衣衫，她说：“……我怕以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叫了，想听最后一次。”
萧千凝抚摸着雪凛的头发，嗓音轻轻的。
“绾绾……”
是少女惯有的腔调，清冷无温，却已经在竭力的温柔唤她。
可是终究不对，不对劲，不是这个声音。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声音。
她想听到的，是男孩的声音，会带着很柔软很亲昵的味道，带着温暖，带着笑意，会没有原则的纵容。
她真的，连一声绾绾都听不到了。
没有了，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连神威都没有了。
萧千凝用力搂紧，怀中的小女孩哽咽不成声，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从那一声绾绾中就大概能猜到，月绾来了，神威应该也来了。
“雪……小凛。”她蹭了蹭小姑娘的额角，轻声说，“睡吧。”
她试过一无所有，也不是世间人想的那样不能忍受。这个尘世，风还会起，雪还会落，春日繁花，秋日锦绣，一切如旧。
“听我的话，睡一觉。”
……
第二日，凌晨四时，明灭闪烁的火光透过门窗洒进了茅屋。
萧千凝睁开眼，被褥微暖，雪凛睡在她的怀里，还算安稳，横其睡在两人中间，缩成一团。
至于姚一瑶，睡相实在差的令人发指，从床榻的另一边睡到了中央，雪族人的血脉给了她强悍不畏寒的身躯，早春时也不用盖被褥，左腿搭在雪凛腰间，右脚对着人后脑勺。
她起身，把姚一瑶拎到雪凛旁边，给两个少女盖好被子，然后她去院子里。
和以往的每个清晨不一样，她没有跑步，也没有进行惯例的单人格斗训练，而是撑着青竹伞，在来此的修行队伍间穿行，她如今带着老人孩子，必须要负责任这些人的命。
遛了一个时辰，天开始亮了，晨光到来，萧千凝回到茅屋，看到裴云溪在灶房里做早饭，他穿着墨蓝色夹衣，黑色长裤，墨绿色鞍靴，身形极为肥胖，但人非常灵活。
萧千凝刚要走进灶房，裴云溪便伸出双手阻止：“小殿下，你不要过来。”
“……”
她仔细去打量这个被雪凛坑蒙拐骗来的孩子，据说才十六岁，但手艺极好，名品点心珍馐美食都能做得像模像样，风味俱佳，他的脸很圆，胖的有些过分，眼睛都被挤得微微变形，堪堪才能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唇色比女子还要嫣红，跟涂了唇脂似的，鼻梁正挺。
萧千凝隐约记得，这个裴云溪好像不能近距离接触女子，她的恶趣味被挑了上来，开始走近。
裴云溪被吓得惊慌失措，就想往灶房外跑，被萧千凝一把抓住，他使劲挣脱，急的都快哭了，“小殿下，你放开，不然我今天得吐得不能走路了，算我求你了，放开……”
他骤然住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千凝，他、他竟然没吐？这怎么可能？
裴云溪歪着头看了萧千凝一会，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小殿下，你不是人？”
萧千凝：“……”
裴云溪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族？”
萧千凝盯着他的眼睛，笑容幽淡的像是暮色间的忧昙色，“怎么说？”
裴云溪天真无邪，也没有多想，直接道：“人族女子靠近，我总是吐个不停。”
说者无心，萧千凝垂着纤长柔软的睫毛，在那双清透的浅色虹眸间影了淡淡的割裂般的虚影，她的眼睛形似凤眼，眼皮清晰如画，将挑的一条，线条凌厉而妩媚。
她微微挑着眼，眼底暗藏狠戾之色，“这是什么毛病？天生的？”
裴云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红了起来，“我的样貌生得还算过得去，有一次被数千女子围追堵截，我那时尚且年幼，受了惊吓，晕厥过去，差点死于女子的脚踏之下，还为此重伤休养了数月，那过后便近不得女子身。”
萧千凝有些无语，又觉得有些好笑，“唔，真是闻者伤心，人间惨剧，也难为你把自己吃成这副模样，生活上挺不方便的吧！”
裴云溪：“有点，睡个觉起身，有时候都笨拙的能跌回去。”
“……”萧千凝松开裴云溪，感知着他的气息，微微惊讶：“修炼了？”
裴云溪点头。
萧千凝又问：“什么系统？”
裴云溪乖巧的答道：“元素系，水火木属性。”
萧千凝沉默了，她看着裴云溪，在一脸横肉中寻找那两条缝里的眼睛，“这么好的天赋，你去当厨子，让外面那些修行者知道，得把你揍个半死。说来也是，水火木三种属性，做饭都能用得上，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就没想过进入国教院专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