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唠嗑的两个老太太，注意到了离若岚脸生。
其中一个绿衣服的停下了择菜的动作，脸上十分警惕。
“你好，请问马好是住在这里吗？”
离若岚指了指锁着的屋门，声音淡然。
绿衣服老太太迟疑了一下，顺势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找她干什么？”
她刚询问出声，旁边另一个老太太立刻伸手拽了拽她，拼命使眼色，压低声音，“你又掺和他们家事儿干什么？万一又是来要债的……”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要什么债？人家说不准真有事儿呢。”
绿衣服老太太一边回应，一边往离若岚这里走来，“她没在家，两天了都没回来，我还等着问她要房租呢。”
她又重复地问了一遍，“你找她什么事儿？”
离若岚语气平淡，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她去世了，没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只有住址，来跟她家里人说一声，准备后事。”
时间太有限，陈笑灵那里也只能查到马好目前的住址，其余的，她的丈夫，包括他的儿子，连联系方式都查不到。
“死了？”
“死了？！”
两个老太太异口同声。
另一个戴着头巾的老太太也难以置信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过，两个老太太脸上并没有露出太过忧伤的表情。
仿佛马好的死大快人心。
“死了好啊！这恶媳妇终于遭报应！老天有眼啊！”
戴着头巾的老太太忍不住地冷笑，连菜都忘记放下，攥在手里就小跑到离若岚跟前，“她怎么死的？是不是被那些催债的人活活打死的？”
“秋菊！”
绿帽子老太太用胳膊肘撞了撞戴着头巾的老太太，低声呵止她。
但是戴着头巾的老太太不以为然，“怎么？她干那些烂事还怕别人说？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这女人不是个善茬？累死自己丈夫还欠下一屁股债，还不上钱就跟那些要债的上床……死不要脸！呸！”
“累死她丈夫？欠债？”
离若岚敏锐地抓住重点。
虽然知道商场里马好没说实话，但现在好不容易听到些关于她的事，自然不肯放过。
“她丈夫不是因为她儿子跟她离婚走了吗？她还给我看了照片。”
说着，离若岚将那张照片拿出来给两个老太太看。
两个人凑上前刚看了一眼，戴头巾的老太太皱起眉头，抬头看向离若岚。
“丫头，她跟你说她男人是这上面的人？”
离若岚点点头，“但是他没有说具体是哪一个……”
“你被她骗了。”
绿衣服老太太接上话，比起另一个，她倒是没有那么暴躁，“她男人就是个卖煎饼果子的，人是个老实人，天天不吭声，一年四季就穿个灰布衫，早上五六点就蹬着三轮去卖煎饼果子了。”
她朝一旁的角落扬了扬头，“喏，三轮还在那扔着。”
看着角落里早就落上灰的三轮车，离若岚的心渐渐沉下去。
原本，她还是有些期待的。
期待那种情况下马好能良心发现，说几句真话，可结果……
低头看着手里那张照片，她愈加迷茫。
如果从马好这里得不到任何线索，那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说起来她男人也是个命苦人，家里没什么钱，就娶了马好这么个二婚女人，两个人结婚就领了个证，连一桌席都没摆，房子也买不起，就在这儿租了个屋子，天天摆摊卖早餐。”
戴头巾的老太太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她拍拍绿衣服的老太太，继续说道：“这就是他们家的房东，现在还欠着人家两个月房租没给呢，这人一死，算是彻底要不过来了。”
“那她儿子呢？”离若岚问道。
“儿子？”
戴头巾的老太太冷笑一声，“那不早就被马好给折腾死了？”
离若岚闻言皱起眉头。
只听老太太接着往下说，“马好跟她男人生了个儿子，但是从小就瘫了，天天在床上躺着，我们这些街里街坊的看孩子太难受，就凑钱给他买了个轮椅，能让他天天出来晒晒太阳。”
“虽然孩子瘫吧，但别的也没什么大病，有他爸天天卖着煎饼果子，他们家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等孩子一长大，学点儿手上的技术，也能挣点儿钱补贴家用是吧？”
“谁也没想到，马好嫌她男人穷，天天站在院儿里骂她男人和儿子就算了，居然还沾上了赌博。她男人累死累活，手上才攒了几万块钱，被她一下子给输进去了。”
“后面越输越大，她还不死心，觉得肯定能赢回来，肯定能一夜暴富，结果就是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她男人劝了她几次，她压根儿不听，天天晚上跟她男人闹，又是摔碗，又是砸东西，你是不知道，那段时间把我们吵的觉都睡不安稳。”
“她男人又没办法，就只能拼命赚钱，黑天白夜的出去卖煎饼果子，就为了给她还债。”
说到这儿，戴头巾的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惋惜地摇摇头。
“马好一直没停过手，还是天天去赌，债还不上，她男人又连着熬了两个月，一天晚上蹬着三轮儿回来的时候，一头栽在地上了，好好的人就这么去了。”
“马好不管，也不让她儿子管，把她儿子挪床上去，轮椅扔外头，锁上门，就这么让她男人的尸体在院儿里躺了两天。最后我们实在受不住，又凑钱把她男人给埋了，但是你猜怎么着，这女人又报白事，不管是亲的还是不亲的全都通知了一遍，借着她男人的死收了一大笔钱，第二天就又跑去赌场输得干干净净。”
“后来她儿子跟她闹了一场，骂得特别难听，说什么等她老了绝对不会再管她的话，马好消停了两天。”
“但是有一天晚上，有几个男人来了他们家，说是马好欠了他们高利贷来要账的，马好没钱还啊，就把她儿子推出来，把那几个男人全部拉进屋里了。”
戴头巾的老太太顿了顿，似乎是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她还是皱着眉头说了出来。
“钱还不上，她就……她儿子就在门外面啊！甚至门都没有关死，就那么半掩着，十几岁的孩子，听着里面的动静，气地坐在轮椅上哭，眼睛都红了。”
“那还是冬天，我们两个怕孩子冻出什么好歹来，就把他推进了我屋里。你知道那孩子跟我说什么吗？”
老太太语气沉重。
“他说，如果杀人不犯法，他想亲手捅死他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