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给你办理你妈妈那个抚恤金的。”
孙姐笑着回应他，然后又回头看向离若岚和崔珏，“那要不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其他病人。”
离若岚点点头，“麻烦了。”
孙姐从推开门开始，她就没往病房内走一步，现在离开，更是显得迫不及待。
似乎她并不愿意在马小辰的病房过多停留。
虽然看出点端倪，但离若岚不怎么在乎，她来这里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询问照片的事，其余的，都和她无关。
“二位请坐吧。这儿比较特殊，怕病人做出过激举动，所以没有茶具和桌子，实在不好意思。”
马小辰很有礼貌，他操控着轮椅，先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又带着离若岚和崔珏往里走。
崔珏倒是很不客气地直接坐在沙发上，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落地窗外。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放风广场。
现在天已经渐渐黑了，有几个护工正配合着医生在铁丝围墙里抓病人。
大多数都跟着他们乖乖走了，只有少数几个疯狂逃窜，眼看着医生和护工追赶，他们还抓起地上的泥巴往后扔，掉头又追回去，追得医生护工狼狈不堪，看上去甚是滑稽。
离若岚也坐下，拿出准备好的文件和笔递给了马小辰，“这些是你继承抚恤金的条款，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签上字就可以了。”
马小辰接过来，他低头看了看那一沓厚厚的文件，一页一页翻得很慢。
他跟马好的面容相似度不高，应该是遗传了他父亲的长相。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不是那种一出去就引人注意的帅气脸，但是耐看。
或许是从小生活环境的问题，他看上去整个人有些阴郁，给人很累的感觉，可是眼睛却很明亮，透着生机。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马小辰一页一页翻动文件的声音。
忽然，他抬起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妈是怎么死的？被追债的人打死的？”
他声音很轻，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平静到好像在说起一个陌生人。
“她去了金陵广场做保洁，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
马小辰听完，淡淡笑了一下，“那还真是报应啊。她这种人，居然还会出去打工？她都没跟我说过。”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但是依旧能听见病人躁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有唱戏声传来，不知道是哪个病房里的病人在唱。
崔珏被马小辰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从窗外收回视线，很随意地问道：“马好来这里看过你？”
“看过，不过就是她不如意的时候，过来骂我两句。”
说话的时候他还带着笑，“对了，您二位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们先找到了你们的住处，你们房东和邻居告诉我们的。”离若岚说道。
马小辰眉头微微皱起，“桂兰奶奶？她们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妈把我骗……”
他顿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门框上面的摄像头，才又继续往下说，“我妈把我送来的事，他们应该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离若岚摇摇头，“他们刚开始以为你失踪了，后来有一天，你妈妈回去了，还办了你的丧事。如果不是后来房东遇见了精神病院的人，恐怕谁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马小辰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丝毫未淡，只是眼底透出一抹失落，“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后来她来的时候，还拎着一个贵的包，跟我炫耀说那是纯鳄鱼皮，大概是收了我的白事礼吧。”
不知道是彻底失望还是性格使然，马小辰对于马好做的事没有一丝丝过度反应。
实在是太平静了。
不知不觉，说话的间隙马小辰也看完了文件，用笔在最后一页的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了，还有件事想问你。”
离若岚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照片，递给马小辰看，“这张照片你有没有见过？”
马小辰放下笔，接过照片，仔细端详，“好像……有印象。”
这句话让离若岚眼睛瞬间亮起来，她连忙追问，“在哪儿见过？”
“她最后一次来见我的时候，我见她从包里翻出来过。”
“那你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吗？”
“她说是一个有钱人交代给她的大生意，做成了，有花不完的钱。不过……那天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奇怪，脸上戴着面具，也不说话，就站在外面的走廊等着我妈和我说完话出去。”
“戴面具的女人？”崔珏突然来了兴趣。
“是。”马小辰点点头，“我妈没提那女人是谁，那天也没跟我说几句话就走了，很反常，所以我印象深刻一些。”
话音刚落，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只是响了两三下，随后门把手被拧动，孙姐推开门探进头来。
笑容带着几分讨好，“两位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
离若岚接过马小辰递来的文件，从沙发上站起来，“交接手续已经完成了，打扰了。”
孙姐立刻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只不过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该熄灯了，我们医院都让病人统一作息的。”
撵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离若岚想问的东西也都问完了，没必要过多停留。
崔珏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服，手插在兜里，慢吞吞跟在离若岚身后。
两个人走到门口，身后的马小辰突然喊了一声，“姐姐！”
离若岚脚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马小辰头顶的白炽灯泡似乎是时间长了，闪了两下，光线变得有些暗。
他坐在轮椅上，半边在灯光下，半边身处在阴影中。
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正有些别的东西，藏匿在眼底。
“我觉得我们两个很有缘分，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离若岚眼眸垂下来，没有立刻回应。
马小辰以为她在犹豫，眼睛里的神采稍稍黯淡下来。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和之前在这里关照我的那个姐姐很像，所以忍不住才……是我要求太突然了。”
离若岚刚要开口，崔珏却悠悠开口，“还是好好治病吧，看来情况也没怎么好转，都发癔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