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尸体，堆积如山的尸体被东洋鬼子随随便便地挑起来扔到一边。
大批大批的东洋鬼子走进来，都端着枪，遇上在街上惊慌失措乱跑的人直接开枪打死，有的甚至为了节省子弹，直接用枪上的尖刀去刺。
战车轰轰隆隆地开进来，碾过地上的尸体，有的被碾成一摊烂泥，和着鲜红的血，就那么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城门口的方向还有爆炸的声音，整个陵城混乱不堪，仿佛一瞬间进到了人间炼狱，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
看着那群东洋鬼子强盗一般直接冲进每家每户去搜查，拖出屋里的女人和小女孩，家里的男人和儿子追出来想要阻拦他们，却被他们一刀劈死。
杀个人，就像宰一只鸡一样简单。
赵管事扶着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睁得浑圆，眼底全是血丝。
他强迫自己不要崩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从开戏到现在，撑死了也就几个小时而已。
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那些东洋鬼子得意大笑的丑恶嘴脸，赵管事咬了咬牙，打算转身回去。
不管怎么着，绝对不能让戏园子里的人出来，能撑多久是多久！
听着身后女人凄惨的嘶吼声和怒骂声，还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赵管事实在听不下去，闭上了眼睛。
“这里还有一个！”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有些蹩脚的说话声。
赵管事身体一僵，一回头，看到几个东洋兵正站在他身后。
正中间站着一个穿军官制服的东洋人，应该是他们的长官，旁边那个身上衣服颜色浅一些，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那个军官上下打量了赵管事一番，随后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赵管事愣愣站在原地，不敢吭声也不敢动。
因为这些东洋鬼子枪上的尖刀上还沾着血，他们才杀过人。
“喂！我们长官问你呢！知不知道凤鸣楼的袭庆园在哪儿？”
听到“凤鸣楼”三个字，赵管事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赔上假笑，“这……这还真不知道，我就是出来看……”
话未说完，一声枪响骤然响起。
赵管事睁大双眼，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
胸腔被子弹穿透，血不要命地涌出来，大片大片染湿了他身上灰色的长衫。
离他最近的那个东洋鬼子的枪口还冒着白烟，他们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倒下。
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继续找。”
军官淡淡开口，说了一句东洋话，其他东洋鬼子全都尊敬地大声回应。
赵管事想要站起来，但全身的力气早已经随着血液流散，他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眼看着那群东洋鬼子离开，他不甘心地睁着眼，瞳孔涣散。
鸣楼……老班主……
你们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
夜深。
戏班子所有人都在后院里站着，无时无刻不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润鹤不安地走来走去，老班主坐在小徒弟拿来的太师椅上，眉头紧锁，旁边站着凤鸣楼，脸上也是愁苦不堪。
外面的哀嚎惨叫声已经响了整整一天了，他们都躲在这里，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赵管事也还没有回来，实在是坐立难安。
“早时候还是我去了，赵管事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陈润鹤不停地自责，嘴里也不停絮叨着，“要不我出去找找赵管事吧？他年纪也不小了，腿脚还不方便，我顺便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赵管事没回来本来就够让人揪心了，你再出去，那不是让大家伙儿更急吗？”
老班主突然开口，“老实待着吧，赵管事比你们见事多，估计找人问情况耽误了。”
“再等等，再等等……”
老班主这么一说，也没人再吭声了，后院里又陷入了沉寂。
过了没多久，突然有两个小徒弟从后面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
两个人指着最后面的柴房，上气不接下气，“师……师父！”
老班主眼睛一亮，“是赵管事回来了吗？”
“不……不是！是柴房！”
其中一个小徒弟说道：“柴房里面有人！是四个女的！”
这么一说，立刻掀起一片哗然，那些小徒弟和弹乐器的都在小声议论，像是蚊子嗡嗡一样，吵得老班主头疼。
随着他使劲儿一拍椅子，又全都安静下来。
“鸣楼，润鹤，你们两个带两个师兄弟去后头看看，要是真有人，带到我跟前儿来。”
“是，师父。”
凤鸣楼和陈润鹤挑了几个身板壮实的师弟去了后院柴房，以防万一，所有人手上都拿了家伙事儿。
到了柴房门口，门还开着，里面堆好的柴火乱了一部分，墙角的一堆稻草里，隐约能看见有人。
凤鸣楼刚要上前，陈润鹤伸手挡了她一下，接着自己走上前去，也没叫一个师弟。
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借着手上的灯火才看清里面是什么人。
四个穿着学生服的女孩儿瑟瑟发抖地躲在里面，全都脸色苍白，瞳孔都有些涣散，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有些地方甚至还沾上了血，其中两个的衣服也散乱不堪，她们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脸上挂着泪痕。
陈润鹤立刻别过脸去，朝后喊了一声，“鸣楼，你过来看看吧，是四个学生，好像受伤了，我不太方便。”
凤鸣楼闻言上前，看到确实是四个学生，立刻丢掉了手上的棍子，抬脚走了进去，在四个女孩儿面前蹲下。
“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外面出了什么事？”
听到有人询问，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女学生回过神来，盯着凤鸣楼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询问，“这里是……哪里？”
“袭庆园。你们是从哪儿进来的？”
“我们被那些鬼子追，跑进了一条小路，从一扇很小的木门进来的……对不起，我们实在太害怕了！外面那些……那些鬼子根本不是人，他们把人都杀了……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