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归于平静。
马小辰安静地坐在床上，端在手上的水还没有喝几口，就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喝下杯子里最后一口水，他将杯子重新放回桌子上。
转头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离若岚，咧着嘴一笑。
“姐你怎么去那么慢，我都快饿死了。”
“小吃街人多，排了会儿队。”
离若岚硬着头皮，装作马小莘刚才说话的模样和语气。
她不太确定能不能骗过马小辰。
因为她并不清楚，刚才以马小莘身份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心理暗示，还是马小辰早就设计好的台词。
拎着米线的那只手紧紧攥着。
符纸与身体才刚刚融合，离若岚不敢保证如果被发现后会是什么后果。
假如真要硬拼的话……
“那你快点把碗给我拿来，给我饿死了都。”
马小辰没表现出任何怀疑的举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离若岚给他拿碗。
看着他这副咧着嘴傻笑的样子，离若岚松开了紧握的手。
转身去一旁的橱柜里拿出一个空碗。
把打包好的米线连着袋子一起放进去，又给马小辰支好小餐桌，米线放上去，又递给他筷子。
“吃吧。”
离若岚顺手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边。
马小辰吃了一嘴红油，抬起头笑弯着眼睛看向离若岚，“谢谢姐！”
放杯子的手一顿，离若岚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这种事，很久很久以前，她经常做。
只是那个被她视作骨肉血亲的弟弟，却从来不会跟她道一声“谢谢”。
他觉得，她这个姐姐为他做什么事，都是应该。
“诶对了姐，明天我过生日，爸妈都来，你给你那个男朋友也喊来呗？刚好一起聚一聚。”
马小辰嘴里一边吸溜着米线，一边跟离若岚说话。
“……好。”
不清楚马小辰会有什么操作，但他既然提起男朋友的事，如果拒绝一定会引起他怀疑。
所以离若岚直接就答应下来。
马小辰看起来更开心了，三下五除二把米线给吸溜干净。
被辣得一直“嘶哈嘶哈”，端起手边的水一饮而尽。
收拾了米线的袋子，又擦干净小床桌，把它立在墙边。
离若岚扫视一圈屋子，能睡人的地方只有墙角的沙发，她抬手指了指，“那我晚上就睡在这里了，你有事叫我。”
“要不你睡床上吧姐，我睡沙发。”
马小辰笑着拍拍病床，“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子汉，怎么能女孩子睡沙发上呢？”
对上那双明亮带笑的眼睛，离若岚也少有地笑了一下。
顺口道：“躺着吧，你是个病号。”
说完，她关了灯，拎起沙发上的薄毯子裹在身上，放好靠枕，顺势往沙发上一歪。
刚要闭眼，却发现马小辰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怎么还不睡？”离若岚问道。
马小辰赶忙一把拽过被子蒙在自己的脸上。
许久过去，马小辰沉稳地呼吸声传来，应该是已经睡了过去。
夜幕笼罩，外面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雨，雨滴敲打着窗户，远处伴着雷声和一条条横贯长空的紫色闪电。
今夜注定不平。
听着雨声，离若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沉沉睡去。
床上的马小辰缓缓睁开眼睛，他掀开被子，走下病床，停在离若岚面前。
看着那张脸，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却突然停住。
手掌慢慢攥握成拳，几乎是皮包骨的手背上显露青筋，他又将手收了回去。
许久。
空旷的病房中响起一声叹息。
马小辰垂着眸眼，嘴角的笑容无奈又带着自嘲。
“要是你真的是我姐姐该多好。”
“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贪婪自私起来。
明知道这是一场他亲手造就的梦，可他就是不愿意醒来。
甚至希望这场虚无缥缈的梦，能够结束得慢一点儿……
再慢一点儿……
*
不远处的病房楼天台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着一道穿着蓝白病号服的影子冲进雨里，一路跑到放风广场。
在那一群人中，仔仔细细地挑选着年轻男人。
崔珏手插在口袋里，雨落在他周围。
水箱上的王大花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全是蕾丝花边和蝴蝶结的粉色雨伞挡雨。
满脸怨念地盯着旁边的崔珏。
看着他周围像是开了隐形罩一样，连雨点都避着他落，心里忍不住碎碎念。
果然，神还是神，连下雨都淋不湿。
吐槽归吐槽，她没敢把话说出声来，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有点不对劲儿。
刚才马小辰想要摸离若岚脸的动作她也看见了，还没来得及跟崔珏讲，就看见这家伙板着一张脸，没有一点点情绪。
他不笑了。
崔珏不笑了！
要知道这位崔判官是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坦然笑之的存在。
哪怕是打架，被嘲讽，甚至是当初直面那八百万神明，他都能微笑着捏碎对方的脑袋。
可是现在他不笑了，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王大花突然有一种直觉。
那小子要完。
“王大花。”
崔珏冷不丁开口，那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把王大花吓了一跳。
“啊……啊？”
“一会儿跟着我进去，你去四楼，处理掉于傀。你这个灵偶，对付他应该绰绰有余。”
王大花很快抓住重点，“于傀？你不是已经在金陵广场干掉他了吗？江青说报告他都写上去了。”
“出了点小失误，我没想到他能借着那只傀儡金蝉脱壳。”
崔珏声音很凉，他说话从始至终都不紧不慢。
“以后长记性了，让人传话太麻烦，有些话，还是自己亲自去说。”
“不是，你不是说要给她试炼的吗？听你这意思，你是要插手？”
王大花面露哭色，“别吧大哥，就算你能强行破除那个小子的鬼蜮，把人给带出来，可是这整个精神病院也会塌的啊！江青不敢怎么着你，但是他会骂死我的！”
“他既然想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那就陪他一起玩。”
崔珏从一旁的杂物堆上走上水箱，又从水箱走上天台的围墙。
穿着短靴的双脚站定。
他转身面对着王大花，淡淡道：“放心，不会让你挨骂。”
说完，他身体后仰，直直从天台上坠落下去。
王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