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看向魏擎，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不由得在心里暗叹这小伙子长得可真高。
可能是为了方便行动，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和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更是衬得人清冷孤绝。
这小伙子长得很好看，跟明星似的，但是一眼看过去，目光会先被他的眼睛给吸引。
大姐看着魏擎的眼睛，表情有些惊疑，只见昏暗的夜色中，他的眼瞳透着明显的红棕色。
妖冶、危险、令人战栗。
大姐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去描述，只觉得像是冰凉的蛇缠上了脖颈，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一时间她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惊惶。
姜柚一直在观察大姐的反应，见状便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贴近了一些，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姐，他是混血，外婆是外国人，这眼镜颜色是正常的。”
魏擎也跟着笑了笑：“是的。”
大姐这才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间的错觉被她抛之脑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你们坐一天车也辛苦了，先去我那儿吃饭吧，吃完了好回来休息。”
姜柚笑着答应道：“好啊。”
她和魏擎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把买的东西拿出来，看着这一大堆东西，大姐有些局促，吃惊地碎碎念道：“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多浪费钱呀！”
“我和你二姐不用这些的……怎么还买了这么多手机啊！？太贵了，不要不要，赶紧拿去退了，你在外面打工也不容易，”
“衣服我们都有得穿……怎么还买了那么多吃的……”
听着大姐的碎碎念，姜柚的态度很淡定，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故意撇着嘴，撒娇道：“咱们三姐妹可是最亲的，我给你和二姐买点东西怎么了？现在就是应该多享受，手机你拿着，你那个手机都用了好长时间了，以后咱们可以经常打电话。”
大姐还想说些什么，姜柚直接扯了一下魏擎的袖子，一点不客气地说道：“这些都是魏擎花的钱，他第一次见你们，想要好好表现一下，你可别拒绝呀，难道你对他不满意吗？”
魏擎很上道，揉了揉姜柚的脑袋，语气真诚，低声劝道：“大姐，我跟她是要过一辈子的，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见面礼你们一定得收下。”
大姐看着站在一起极为般配的两人，发自内心觉得开心，自家小妹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是遇上一个贴心人了。
她笑了笑，眼角有些湿润，也没再推诿，说道：“好好好，不过下次可别这样了。”
姜柚敷衍地应了一声，下次还敢。
二姐今天没在，姜柚和魏擎只拿了其中一份礼物，装了满满一个行李箱，有些吃的放不下，魏擎就直接放在了行李箱上。
姐妹俩聊着天，魏擎走在旁边，稍微小落后半步，姜柚腾出一只左手，跟他十指相扣，
虽然村子里的人家户不多，但是房子建得很分散，老房子建在村尾，走到大姐家还是花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村里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姜柚和魏擎，他们已经认不出这个四年前独自背着背包出去打工的小姑娘了。
听大姐介绍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大量的眼神也更加肆意了，不过倒是没什么恶意。
“哎哟真是女大十八变，在城里待了那么几年是不一样啊，气质都变了。”
“看着穿着打扮，橘子在外面混得不错吧。”
“这是你对象吗？啧啧啧，这个子真高呀，长得跟个电视明星似的。”
姜柚很是游刃有余，一一都应付了。
在村子里，大姐家的房子建得算是比较有排面的，一般人都是两层，他们家建了三层，还带了个小院子，外面种了些西红柿辣椒什么的。
不过他们家住的人也比较多，足足有十二口人，大姐夫是家里的老三，头上还有两个兄弟，都结婚生子了，全部住在一起。
见三人到了，其他人便把做好的菜都端了上来，在院子里摆了两张圆桌，一桌七八个菜，还都是硬菜。
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姐姐，姜柚长得好看，五官乖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让人很想亲近。
大姐一共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是姐姐，今年九岁了，对这个小姨还是有些印象的，看着漂亮的小姨，表情有些羞涩，却还是主动上来牵她的手。
姜柚笑得温柔，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
相较之下，魏擎的待遇就没有这么好了。
虽然他也生得好看，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他的个子高大，眼窝深，鼻骨高，五官锋利，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是不近人情。
魏擎属于那种小孩子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放肆的类型，几个孩子看他的表情都有些怯怯的。
姜柚觉得好笑，勾了勾魏擎的手指，打趣道：“挺好的，看来跟你在一起，绝对不会遇上熊孩子撒野。”
魏擎被她的笑感染了，微微勾起了唇角，几个小孩他们看了一眼，忽然又觉得这个哥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倒是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吃饭的时候，其他人一脸好奇，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姜柚和魏擎的工作、工资等等。
姜柚没有细说，全部都糊弄过去了，反倒不动声色地把大姐这一家人的情况打听了个遍。
魏擎乖乖地坐在旁边给姜柚剥沙糖桔，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她身上，目光专注而温柔，看得旁人心里还挺羡慕的。
俗话说得好，一个家里人多了，矛盾自然也不少，不过好在只是有些小摩擦，大家都没有什么坏心眼，一碗水端的还是比较平的，表面上的关系都还是过得去的。
大姐夫为人也还可以，话不多，很勤快，在镇上的屠宰场工作，有一点大男子主义，但是对妻子儿女还是可以的，
姜柚勉强放心了，不过住在一起毕竟不方便，她以后还是会想个法子让大姐一家搬出来住。
搬到镇上更好，交通方便，以后两个孩子读书也方便。
吃过饭之后，陪着大姐说了一会儿话，姜柚和魏擎没有多留，起身告辞了，舟车劳顿了一天，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大姐和大姐夫非要送他们，一人抱了一床新的厚被子，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晚上特别冷，老房子里没有能取暖的东西，只能多盖两床被子。
外甥和外甥女也跟着一起来了，姜柚一只手牵一个，两个小时相处下来，他们可太喜欢小姨了。
两人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而抱着新床单和棉絮的魏擎则一脸幽怨地跟在后面。
村子里没有路灯，今天天气不好，也没有月亮，只能拿手电筒照亮路，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还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姜柚刚想回头去看魏擎，就察觉到某样熟悉的东西非常自来熟地的缠上了她的脚腕。
姜柚：“……”
她转过头，看见魏擎朝她眨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些小得意，
姜柚没忍住，抿嘴笑了起来。
十分钟后，一行人走到了老房子，姜柚发现卧房里收拾得还是挺干净的，落的灰尘都被擦干净了。
把床铺好之后，大姐又操心起来，看这样子今晚上说不定要下雨，她还想去点一盆炭火来，不过被姜柚给阻止了。
两姐妹又坐一块儿说了会儿话，大姐说明天二姐要来，应该是下午过来，姜柚表示知道了。
她看着大姐，面不改色地换了个话题：“对了姐，我听说咱们村子以前是叫龙渡村吗？”
听见姜柚的话，大姐的表情明显有些怔愣，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是，都是我十七岁那年的事儿。”
姜柚看着她，继续问道：“姐，我觉得龙渡村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啊，为什么要改啊？”
大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姜柚一脸轻松地笑了笑：“听我一个朋友说的，他是搞民俗研究的，咱村子以前不是有“落龙”的传说嘛，他就正好研究到咱村子了，不过我对这些都没印象了，所以想着帮他问一问，看看你能不能记得什么？”
大姐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嘴里念道：“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好研究的，改名字只是因为镇上说复兴村这个名字，比较响应国家号召而已。”
姜柚看出了她眼神里的闪躲，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没事儿，反正我也不信这些，他说过两天要来实地考察，那到时候我带他去后山转转就行。”
听她说要去后山，大姐眼睛一瞪，刚想说些什么，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大姐夫就开口了，他比大姐大了五岁，当时他才二十二岁，对十五年前的事印象深刻。
他看向大姐，语气很不赞同：“你怎么瞎胡说，龙神哪里是骗人的！？”
说到“龙神”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仿佛害怕惊动什么一样。
听到关键词的姜柚和魏擎立刻扭头去看大姐夫，异口同声地重复道：“龙神？”
剥糖吃的两个小孩也好奇的看了过来：“爸，龙神是什么？”
听见这两个字，大姐的表情明显瑟缩了一下，拧起眉毛，坐立不安，一副哪儿哪儿都不得劲的样子。
姜柚和魏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见大家都在看自己，大姐夫挠了挠头，黑红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实的笑，他继续说道：“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小妹你那个时候还小，不记得也正常。”
他又看向儿子女儿，一脸慈爱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你俩就更不用说了，那时候还没你们呢。”
姜柚把话题拉回正题，笑着问道：“姐夫，是因为咱村子有“落龙”的传说，所以才虚构出来一个龙神吗？”
外甥女小梅好奇地问道：“就像白雪公主的童话故事一样吗？”
听他们这样说，大姐夫连连摆手，正色道：“不是不是，不是虚构！”
他盯着几人，表情有些严肃，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地纠正道：“龙神，是真实存在的！十五年前，好多人亲眼看到过。”
大姐夫说这句话的时候，窗外的夜色被一道蛇形闪电撕裂，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奇怪，有肃穆，有恐惧，还有震撼。
不知何时起，他身旁的大姐也露出了同样的眼神。
两人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看起来莫名有些瘆人，就好像他们已经穿过虚空，再次看见了十五年前那令人战栗的、敬畏的、不可直视的……龙神。
时隔十五年，再次提起这两个字，他们依旧会陷入当时那复杂的情绪当中，。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就连五岁的小外甥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垂下脑袋，有些害怕地停止了剥糖纸的动作。
姜柚伸手摸了摸外甥和外甥女毛茸茸的脑袋，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笑着说道：“不会吧，世界上哪有这种东西啊？是不是你们当时看错了？说不定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树，让你们产生了错觉。”
大姐和大姐夫微微晃了晃脑袋，好似忽然惊醒过来。
大姐叹了口气，将儿子女儿抱到怀里，主动开口了，她盯着姜柚看，表情有些悲悯，说道：“橘子，姐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其实那时候应该就你看得最清楚，只不过你年纪小，受了凉，还受了惊吓，那晚上过后就发了高烧，在床上躺着好几天。”
魏擎看向姜柚，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原身没有这段记忆，看来是发烧之后忘掉了。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秋夜。
当天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傍晚的时候，来了几个外地人，带头的是个面包车司机，他拉客的时候，车子在附近抛锚了，只能到村子里来借宿。
村长跟他认识，便热情的答应了他的请求，还给几个人各自安排了住处。
其中有两个男人就被安排在了村尾的姜家。
听到这里，姜柚和魏擎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这个故事可太耳熟了，
大姐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继续说了下去。
那两个人看起来挺有钱的，还掏钱让姜母给他们做了一顿饭。
姜母本来抠抠嗖嗖的，见人掏了钱，脸上这才乐开了花，割了半块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还打了几个鸡蛋，去菜地里摘了些菜，给两人炒了几个菜。
两人在院子里抽烟，炒好菜以后，姜母便打发小妹姜橘去叫他们吃饭。
其中一个男人给了姜橘一块水果硬糖，她没跟姜母说，而是偷偷摸摸地告诉了两个姐姐，在家里，这种好东西只会先紧着弟弟吃，而弟弟一般都不会剩，就算有剩的，他宁愿拿去扔着玩也不会分给三个姐姐。
姜橘想把糖藏起来，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跟两个姐姐分，没想到却被姜母给发现了，她气得要死，揪着她的耳朵，戳着她的脑袋把她骂了一顿。
大女儿和二女儿去拦，都被一起骂了个狗血淋头，姜母犹觉得不满足，还把三女儿赶到屋外去，让她吹吹风，好好长长记性。
而那颗糖，也被姜母抢走拿给了儿子吃。
村子如往常一般陷入了沉睡之中，后半夜的时候，忽然从深山中响起了一声非常可怕的嘶鸣，仿佛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所有的恐惧。
事后大家发现，在听见嘶鸣声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有胆子大的人拿上手电筒摸出屋子。
那晚的月亮很大，大得要垂落下来，好像一只睁开的巨眼，正在俯视着这片大地。
在昏迷之前，大姐本来想去把小妹偷偷抱进来，等她清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赶紧一咕噜地爬起来，拉开门往外跑。
她刚跑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小妹，背对着她，衣衫单薄，仰着脑袋，在很认真的凝望着夜空。
不明所以的大姐跟着抬起头……
那天晚上，出来的人都在弥漫的夜雾中看见了一个庞大到难以形容、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亵渎之感的身影。
人类，不，甚至整个村庄在他的面前都渺小的像是蚂蚁一样。
畏惧渗入皮肤，钻入筋骨，大姐只觉得大脑在一阵阵的跳动发麻，下一秒，好像有钢筋从上到下硬生生地插入身体里，将脑水、五官、肺腑等等，一切都绞成了酱汁。
大姐再次晕了过去，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了小妹的背影，看见了那难以形容的身影缓缓地挪动了起来……
*
大姐说完之后，现场有些安静。
大姐和大姐夫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都是当年的目击者之一，从那以后，人们都说，当时出现的就是几十年前从天上坠落的“龙神”。
只不过当时的嘶鸣和身影太过恐怖，不是人类可以理解和接受的，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这件事给隐瞒了。
姜柚笑了笑，温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姐，姐夫，那你们在这之后还有看到“龙神”吗？”
大姐和大姐夫都摇了摇头，从那天之后，“龙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大姐缓了口气，起身来摸了摸姜柚的头，劝道：“不记得了也好，不过要切记，别再跑去后山了，那里不安全。”
姜柚一脸乖巧，点点头，只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大姐还以为她答应了，便指了指在旁边的暖水壶和盆，叮嘱道：“壶里有热水，蓝色那个是洗脸盆，红色那个是洗脚盆。”
姜柚点了点头，等大姐一家人走之后，一直正襟危坐的魏擎立刻就黏上来，抱着她蹭了蹭，又很勤快地去兑着温水来给她洗脸。
魏擎一边兑水，一边问道：“柚柚，大姐说的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吗？”
姜柚摇了摇头：“应该是发烧的缘故，我脑海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大家看见“龙神”的那个晚上，就是刘远带走“反面神像”的那个晚上，而“反面神像”被带走以后，大家也再也没有看见过“龙神”出现，那这个“龙神”会不会就是“反面神像”呢？
魏擎把盆放到地上，微微弯着腰，指尖轻轻揉搓着姜柚拧起的眉头，温声说道：“柚柚，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我们找时间去后山看看。”
姜柚松开眉头，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上去，懒懒地说道：“好哦。”
百般猜测不如直接去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