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州正在开会,秘书张谦突然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退了出去。
顾焕州全程面无表情,又坐了片刻,这才跟身边的省长赵永辉简单交待了下,随即起身急匆匆的出了会议室 。
到了门外,他这才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张谦回答道。
顾焕州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进屋之后,关好了门,这才问道:“抚川那边上报了嘛?”
“没有,李侠在电话里说,李光旭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走漏消息,估计是想处理利索之后,再向省委汇报。”张谦说道。
顾焕州在办公桌后面坐下,略微沉吟片刻,笑着道:“咱们的李大人不愧号称铁腕书记啊,在如此敏感的时刻,敢下这种决心的人,放眼全国,估计也就他有这个胆量。”
“是啊,他的高压政策很可能奏效的。”张谦皱着眉头道。
顾焕州听罢,却淡淡一笑:“你错了,倒退十年,这种高压政策或许能收到不错的效果,但时代不同了,如今再使用这种手段,除了更加激化矛盾之外,于事无补。”
张谦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顾焕州略微沉吟片刻,问道:“林海在忙什么?”
“他毛遂自荐,去矿区平息事态了。”
顾焕州淡淡一笑:“这小子倒是属穆桂英的,阵阵落不下啊。”
“去年,林海在矿区许了很多愿,可到现在为止,都没实现,我觉得,他这个时候去矿区,非但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会起副作用。”
顾焕州摇了摇头:“林海的特点是应变能力强,关键时刻敢于往上冲,处理政务、决策全局的能力也许稍微差一些,但应对这种突发事件,正好发挥其特长,所以啊,没准还真就管用哦。”
“既然如此,那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
“不,让他折腾吧,距离姚老调研,还有几天嘛,林海不干,李光旭也会让别人去干的,如果真换上个狠角色,反而对我们不利了。”顾焕州若有所思的道。
张谦点了点头。
“你告诉李侠,要时刻关注事态的发展,随时向我汇报。”顾焕州命令道。
“好的。”
“给大伟打个电话。”
张谦听罢,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王大伟的手机,接通之后,双手将话筒递了过去。待顾焕州接过之后,随即转身,迅速退出办公室,并轻轻关上了门。
顾焕州略微思忖片刻,这才说道:“大伟,柳杖子矿的情况你掌握嘛?”
“我也是刚刚听说。还不算全面。”王大伟说道:“目前,抚川全局都被动员起来了,而且从下辖的两县一市抽调了大量警力,李书记是要拼命了。”
顾焕州嗯了声:“林海被派去矿区了。”
王大伟愣了下,随即笑着道:“我算看出来了,林海现在就是块狗皮膏药,哪疼往哪贴啊。这从侧面也能反映出,李书记已经无人可用了。”
“那也未必,抚川这么大,上万名公务员,还挑不出个能担事儿的?”
王大伟笑着道:“顾书记,您不了解抚川的现状,这么多年,在李大人的铁腕治下,但凡是有点本事的,都被他搞下去了,没被搞下去的,要么已经彻底服了,要么就是只会拍马溜须之辈。没事的时候,唱个赞歌啥的一个顶俩,可真要出了状况,就都腿肚子朝前了,屁股往后挪了。”
“看来,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也并非在任何地方都适用啊。”顾焕州笑着道。
王大伟不失时机的道:“强将的强,应该体现在知人善任上,而李大人的强,则只是个人的强悍,所以才会造成无人可用的被动局面。”
这句马屁拍得非常丝滑,没有任何痕迹,在顾焕州听来,很是受用。
“算了,他打的,咱们打咱们的,本来呢,这件事该由蒋宏负责,但他现在暂时出不来,所以啊,就得麻烦你跑一趟了。”顾焕州道:“说起来,我手下可用的人也不是很多啊,很多时候,一个人也得当两个使唤。”
王大伟略微思忖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呢?”
顾焕州想了想:“这把火不能灭,但也不烧得太旺,始终要留点火苗,适当的时候,只需轻轻吹口气,立刻就能着起来,懂我的意思嘛?”
“明白。”王大伟笑着道:“这么一来,可就够林海的呛了,非把这小子折腾个半死不可。”
“没事,他年轻,有得是精力,扛折腾。”顾焕州说道:“对他来说,现在吃点苦头是有益无害的。”
王大伟呵呵笑着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好公报私仇,好好收拾他一顿。”
顾焕州正色道:“别搞得过了,你们俩将来还要共事呢,现在结怨太深,以后如何化解啊。”
“放心吧,顾书记,我有分寸。”王大伟说道。
“好,就这样。”
放下电话,顾焕州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长长的吁了口气。正打算起身返回会议室,一阵手机铃声却突然传了出来。
他先是一愣,随即马上拉开抽屉,当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之后,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手机号码,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刘骥才。
他并没有立刻接,而是让电话响了一阵,这才慢条斯理的接了起来。
“骥才兄,别来无恙啊。”他微笑着说道。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传来了刘骥才那低沉的声音:“顾兄,我现在打电话,不算晚吧?”
“当然不算,你任何时候来电话,都不算晚。”顾焕州正色道。
“谢谢顾兄给机会了。”刘骥才说道。
顾焕州则呵呵笑着道:“别这么说,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且,对你我而言,机会是相互的。”
刘骥才轻轻叹了口气:“前段时间,你来回奔波于省城和京城之间,令我心生惭愧啊,这样吧,明天我去趟省城,登门拜访,也算是聊表心意。”
顾焕州笑着道:“好啊,我准备两瓶好酒,与骥才兄一醉方休,我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哦。”
“用我故事,换你的美酒,咱们也算扯平了。”
“对,不赔不赚,扯平了。”顾焕州意味深长的说道。
放下电话,他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当刘骥才打来电话的那一刻,吴慎之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就已经注定要被连根拔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