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俊那种疯疯癫癫的人，住进这样的疗养院也算正常。
到了门口，云秋策按门铃等着疗养院的人把他们领进去。
云柒却嗅到一股不一样的气味，好似废弃了许久的老房子发出的那种气味，伴随着淡淡的腥臭腐烂气息，又被院中浓郁的花香冲淡，显得极为怪异。
但是并不浓，也不是简单的臭味，所以就算是苗苗都没注意到，只当是花香太杂了。
云柒掐了个诀，双目紧闭，再次睁开的时候，瞳孔中浸染着金黄，浅金色光芒让她的眸子变得清澈透亮，仿佛远古神祗的无声凝视。
在这样的金黄双瞳的注视下，活物变成淡淡的一团影子，而死物却凸显出来，视线所及略有些扭曲。
无数个鬼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和她对视。
看上去都是病人和医生，有的在候诊，有的手中捏着医疗本，有的在打点滴……
人来人往，热闹纷繁，和普通的医院大厅没什么区别。
但是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种被岁月抛弃的灰白陈旧感，皮肤干巴巴的，失了水分黏在骨头，。眼珠子暴突，灰白眼眸阴沉沉的。
医院里有人来开门了，云柒收了金黄眼瞳，背着双手，一副软萌团子模样。
“你好，我们是曾俊的好朋友，接到他邀请特意来看他。”
因为打着贵族疗养院的招牌，所以这里很注重私密性，所有访客都要提前说明情况。
“好的，曾少那边已经吩咐过，请跟我来。”
来人把他们带进疗养院，院内绿植浓密，花圃中种着各色名花，景观设计得也很独特，层层叠叠，水系和森系交织，确实很有风情。
云秋策咂舌，“贵有贵的道理，光这些花都要不少钱吧。”
疗养院很安静，大概是因为病人少，环境又很优美的关系，总觉得哪里都静悄悄的。
云秋策他们走进病房，曾俊呆愣愣地在凳子上坐着，看到他们慢半拍地回头，呵呵傻笑，瞬间口水拖着拉长的银丝流了下来。
云秋策：“……呕！”
苗苗则警觉地蹙起眉头，自己没有下那么重的幻术，只不过是唤醒了他内心压抑许久的想法，并没有让他表现得完全像个傻子。
曾春晖站在曾俊身后，一看到他们，大步上前，高声怒喝：“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把我儿子弄成了傻子，你们就不怕遭报应？”
云秋策嘿嘿一笑，“来，老弟，坐下好好说，干嘛发那么大火，你看大哥还给你带了果篮。”
曾春晖的怒火几乎要压不住了，还没说什么，云柒就拉着苗苗在沙发上坐下了。
大半年过去，小团子身高见长，好像一瞬间抽条了，恍惚间还有种即将萌芽的少女感。
曾春晖怒瞪着云柒，“你就是把我鲛人弄走的那个小丫头？”
云柒点点头，仰着小脸，黑眸眨了眨，“你就是那个要喝别人的血延长寿命的老变态？”
曾春晖：……
他看看云秋策，再看看云柒。
这俩人长相上有些相似，应该是亲人，最重要的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看得出来是基因自带的。
因为在云秋策那里吃了亏，他知道不能意气用事，于是压下怒火，在云柒对面坐下，沉声一字一句地道：
“鲛人是我买来的，有买有卖，合理交易。小孩子不要随便发散善心，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鱼吃小鱼的道理亘古不变……”
云柒向云秋策投去求救的眼神，“听不懂！”
曾春晖：……
不能暴走，不能暴走，计划刚开始，心脏也不好，不能上小姑娘的当！
曾春晖极力安抚后自己的情绪，换了种语气，淡淡道；“听不懂我就不说了，本以为你有些本事，大人的道理应该也是能懂的，没想到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幼稚。算了，开门见山，我买鲛人花了很多钱，他的血能治我的病，你把他还给我，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还有，你……”
他看向苗苗，眼睛危险地眯起，甚至带着几丝贪婪的光。
“她也是个鲛人吧？把我儿子治好，我不会为难你。”
云柒歪着脑袋，盯着曾春晖看了半天，忽然盈盈地笑出声，“叔叔，你这小弟好不懂事，只提要求不提好处，小柒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都是我这当大哥的没管教好。”云秋策感叹一声，对曾春晖道：“你的要求提完了？那该听听我们的。第一，跟卖给你鲛人的混蛋联系，让他把所有鲛人都放了。第二，不要再想着喝鲛人血，或者用其他方法延年益寿，人的寿命有长有短，命运也各不相同，要是都像你那样贪婪无度，全世界都是老不死的王八蛋，这个社会还怎么发展！第三，把你曾经做过的事公之于众，并且捐出一半的家产做慈善，消除你身上的业障，给子孙积福。第四，以后认我当大哥，跟我混，走正道！”
云柒和苗苗看向云秋策，怀疑第四条是他自己加的。
曾春晖的面皮肉眼可见地抽动着，像是在极力地隐忍怒火。
“你不要欺人太甚！”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这小弟真是一点都不懂事，怎么能惹怒大哥呢，别忘了，先有大哥才有的你。”云秋策吊儿郎当，一副小痞子模样。
曾春晖站起身，沉吟踱步，紧紧地抓着儿子坐着的椅子扶手，良久想起卢森的叮嘱，道；“可以，谁让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只要能把我儿子治好，让出一半家产也行。”
云秋策朝曾俊扬了扬下巴，“苗苗，看你的了。”
苗苗走上前，捏起曾俊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曾春晖则后退几步，表面上看是给苗苗腾出空间，实则是低下头，掩盖眼底滚过的那一瞬间的情绪。
儿子受这么多罪，终于，终于可以让这群混蛋付出代价了。
苗苗观察片刻，回头对曾春晖说：“别担心，我给他施加了鲛人幻术，让他暂时失智而已，只要解除幻术就可以让他恢复正常。”
曾春晖点点头。
苗苗再转过身来，盯着曾俊的眼睛，眼底浮现一抹幽蓝，慢慢地覆盖眼球表面。
曾俊傻傻地盯着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海慢慢弥漫开来，温柔的海水席卷过来将他吞噬。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迷幻，像是沉浸在一场梦里。
那一刻云柒他们看到苗苗的眼神中浮现出淡蓝色幽光，汇入曾俊眼中。
突然，苗苗痛叫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去，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