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8章 没有办法
同样的半个时辰，对曹真和邱泽的效用大相径庭，胜利的一方可以迅速休整，恢复体力，失利的一方，却要准备种种可能。
率军还击，双方夜战，曹子丹的心中，更有一种被对方步步争先的感觉。从破寨到自己的犹豫，再到敌军提前发动攻势……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掌握在陷阵手中，且从眼前的战局来看，他似乎又被邱泽算计了。双方的夜战之能，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敌军的力量集中，阵型搭配精巧，且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小分队。正面混战之时，后者出现在侧翼，不断施加打击。
那种打击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却能让本就处于被动的曹军，更加慌乱。且他们的手法纯熟无比，很多都不是步卒的常规战法。
他的另一个失误在于，想要通过加大正面对战，来增强曹军人数上的优势。可在夜战之中，敌军的牵扯，来去如风。
一炷香时间过去，曹真就看出了端倪，他的宽阵不但没有达到发挥优势兵力的作用，反而被敌军的牵扯利用，自相拥塞。
“传……”一个字到了嘴，被曹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还不能调整，一旦撤退的军令下达，前方的混乱将会进一步放大。
而陷阵一军，牢牢的抓住这一点，不断镶嵌进曹军的阵型之中，再从内中穿插突破。敌将似乎早就算到了他的战术，针锋相对。
战场上的下风，曹真是有所准备的，准备的还颇为充分。他的对手是陷阵，青州陈留在他们面前，估计也会落入下风。
但身为战将，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极其无奈，从邱泽率军到达战场的那一刻，他就被针对了，所有的战术，都被敌军算计。
同样的混乱战局，邱泽的选择就能毫不迟疑，恰到好处。陷阵军的反应太快了，他们根据战场形势做出调整，行云流水。
比如一开始，曹真自己都看出了曹军的弱点在中线，但邱泽对此视而不见，对着两翼一阵狂打，正当他庆幸之时，穿插到了！
他们不是没有看出己方的阵型弱点，选择那种打法，应该是那样才能将敌军的弱点放到最大，且更像是一种敏锐的嗅觉。
因为曹真没有听见对方阵中响起的军号声，或是火箭，响箭，等一切用于夜战的联络手段。答案便只有一个，那是他们的本能。
司马、屯长、队长、什长，每个人都能根据战场形势做出最好的调整，互相之间还有配合，一方动了，就绝不会孤立无援。
豫州连续几场战役，乐进李典曹仁皆与陷阵交手。战后，曹军内部是掀起过一阵研究陷阵战术的狂潮的，包括曹操与谋臣在内。
当时曹真是觉得，身为天下第一强军，和陷阵的交手经历，的确关键。尤其是在六羊山，双方都毫无保留，更加真实。
乐进、李典、曹仁等人皆是良将，眼光高明。从实战之中也分析出了很多陷阵战术的奥妙，比如他们的阵型，反应，指挥等等。
尤其是衔接，乐进的形容，让人印象深刻。
“美如画！”
曹真初听，心中是有抵触的，要不是说这句话的人是乐进，他都有骂上两句的冲动。什么特么的美如画？他们杀了我们多少士卒？
可今夜，他终于能体会乐将军说话时的心情了。战阵交锋，谈生死没什么意思。站在战术的角度，陷阵的战术变化衔接，当真美妙。
你挑不出瑕疵，即使是吹毛求疵，根本没有弱点。战阵之中的转化，配合，突袭、退却，感觉一切都是设定好的一样。
“敌军的战术衔接，很多时候不是通过临阵指挥发动的，那样来不及，而是一点动，数点动，最后形成联动。”此乃李典之语。
曹真看出来了，李将军说的没错，一切真的只能在战阵上感受。就在刚才，中路最前的敌军士卒分进合击，四方立刻形成配合。
中路的突击和两翼的辅助，全部打在了重点上，而倘若是邱泽在后阵指挥，他根本没有那么好的视角，一切都是军官发动的。
“他们的军官，到了屯长这个职级，心中便有全部战场的形势了。他们清楚在哪一点发动攻击，乃是最佳，而我军，还没有。”
曹仁之语为李典做出了补充，那也是他在战后最直观的感受。战场上，陷阵军应该还是有规律的，你要找到最先发动的点。
“定边军有南山武院，屯长一级的军官，都能收到最全面的军事指导，加上丰富的战阵经验，他们的判断多半精准……”
“且在实战之中，又是最前线，这才让战术，更加的实用。”
曹真记得自己还问过一句，难道陷阵军的军官，就不会犯错吗？
曹仁的回答是，会，但是很少。且他们的高级指挥官，似校尉、郎将这一级，一旦发现属下犯错，就会及时以军令纠正。
那种纠正，很多时候也是顺势而为，调整之时，不给对方留下可趁之机！且配合强大的战力，很多时候，他们还能将错就错。
强大的战力、实力！分析到最后，还是归结到本质上来。有这个作为基础，陷阵才能打出种种超出众人认知范围的战术。
一句话，强大的基础，陷阵军就算犯错，都能让敌军难以察觉。
以往说起一支军队的战力，都是与训练装备有关。陷阵军乃至整个定边军不止如此，军官素质，后勤保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陷阵军，本将军承认你们很强，但你们再强，也是强弩之末，如果现在还不是，我就拖到你是。”战局不利，曹真却放松下来了。
当那种令他处处憋屈的感觉汇聚一处，落在了陷阵的实力上，他反而不会考虑太多。应对他们的办法，往往最简单，也最实用。
前阵崩溃，后阵接上，我不在乎伤亡，不在乎场面难看。在乎我也没有办法，那么，就死死的缠住你，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曹真心中更有了一种兴奋的情绪。因为在大战之时，他能看清陷阵更多的优点，对他的日后，好处极大。
荀彧军师交给自己的指令，就是稳守此处，拦截敌军。与其在这里遇见蛟龙军，现在他的更愿意是陷阵，可能败了都好看一点。
曹真开始逐次投入兵力，且在之前，一定要注意与之拉开距离。他可以后撤再进，绝不能给陷阵借势发挥的机会。
只要不是逼不得已，他再不会选择和陷阵夜战，同样的不利条件，只会让更强的一方占据优势。缠，一个字，是他唯一的选择。
战局的优势和主动，始终掌握在陷阵手里，但邱泽的面色，却并不好看。初始的伤亡与混乱，并未让敌军失去判断。
相反，曹真眼下的策略，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的看见的一种。
“娘的，不愧是宗族八虎骑之一，曹子丹……”邱泽想着，右拳紧握，复又放松，他想迅速击溃敌军的策略，很难达到了。
且以陷阵目下的状态，即使是邱泽，也没有太多调整的可能。奔袭、攻城、奔袭、短兵相接，一军的战力，也会随体力而消耗。
现在的情况是，曹真稳下来了，就轮到邱泽动脑筋了。牵制住对面曹军，让他们没有余力去对付张海龙，眼下看，不能说不成功。
可这样的战局能维持多久？曹真或许还看不出来，邱泽眼中，一军的战力已经开始下降了，再过半个时辰，敌将就能看出端倪。
再强的军队也有极限，陷阵就算超过所有人的想象，高顺和邱泽这样的战将自然可以把握。了解自身的战力，才能充分利用。
“我现在还不能缓，要缓，也得想个对方看不出的办法。否则，一军的安危无妨，坏了大计就是邱某失责。”邱泽眉头紧皱。
他不是没有准备眼前局面的发生，但当过战将的都知道，预计的最坏战况，和那种战况实际发生，根本是两回事。
“张将军，你让我自觉，除了伯道，我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接下来，得看你的安排。”下一刻，邱泽眉头放开，不再多想。
一把撤掉战袍，他带着身边三分之一的卫队杀向战场。
曹真在见到陷阵的强大战力之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原因之一是没有办法。邱泽现在也是一样，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没有办法？听上去像是儿戏，可在大战之中，却是经常出现。
没有办法，那该怎么办？曹真和邱泽都给出了正确答案，便是将你所能做到的，做到极致，其余一切，都不要再想。
多想，除了增加思考量，做出不该犹豫的犹豫之外，没有一点好处。邱泽亲自上阵，他要把陷阵战力减退的时间，尽量后移。
完成陷阵一军该完成的职责，曹真想要缠死他，他又何尝不是？
都没有办法，就死磕呗！不过，眼下对双方而言，却都不是死局，因为在战场上不止有他们，还有友军，后者是能改变战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