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笑了，早在他接受上级命令，卧底组织的那一天起，他就曾设想过今天这幅场景。
也曾想过当boSS意图收买他，而他拒不接受时，问起他为何这般坚持，会作何回答。
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磨蹭了半天，没想到还真出现了这一幕。
可当这一幕真的出现时，他又发现昔日设想的那些话，随着这些年的卧底生涯，随着这些年所经历的事，已经无法再说出口了。
幸好，不是因为他堕落了，而是他找到了比那更好的答案。
不是死板的遵循上级的命令，也不是所谓的为了维护司法的颜面，更不是替谁擦屁股。
安室透想了一段不算长的时间，他觉得，或许有必要将那答案说出来，算是给自己一个答复。
“还记得四十年前的黄昏别馆一案吗？”
“自然记得，就是那群贪得无厌的家伙，让我下定了改变世界决心，如果你与我联手实现那未来，那么他们也算是有功了。”
“记得就好，就是那次的事件，那群死里逃生的家伙因为惧怕你，空前的团结起来，他们当时几乎能做到任何事，可却并没有想着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我很遗憾。”
“遗憾？是啊，你不该为了能威胁这个国家而放过他们的...40年了，曾经的权贵们死了大半，可苟活下来的对这个国家依然有绝对的影响力，而他们可都还记得你的‘恩典’呢。”
乌丸莲耶不解，“他们想我死，这很正常，可他们能付得起请你的代价吗？”
就那么一群断脊之犬，能培养出安室透这等忠诚不惧的真勇士？
那应该请他们去研究所的，因为他们创造出了比他所研究的还要不可思议的奇迹。
“你也知道，所以，我不是为他们而来，也不是因为他们而拒绝你。”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乌丸莲耶想到某种可能，“总不能是为了替你的同伴报仇？可我解释过了，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他道：“你应当知晓，你同伴的死，其背后最大的推手并不是我，我作为因固然可恨，可那些派你们来卧底的人，把你们当弃子的，才是罪魁祸首。”
安室透摇摇头，“我是个警察，虽然卧底了这么多年，但也不会徇私枉法。”
“其实你有句话说的没错，那些不起眼的普通人才是构成一个国家的基石。如果他们过的不好，又不信任这个国家，那么她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这之中，他们过的好不好，我无力干涉，但他们能否信任这个国家，不至于落得个无依无靠的境地，却是我所能干涉的。”
乌丸莲耶皱起眉头，“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你是为了那群普通人？如果是这样，不是更应该答应我吗。”
乌丸莲耶诚恳道：“我是真心邀请你与我共创未来，清扫那些阶级毒瘤，赐予世界新生，你不用担心我不守承诺，新世界里有足够多的位置。”
“呵呵，我也说了，我信你是真想那么做。可惜，阶级源于人性，扫不尽的。况且那些老东西掌握着能动摇民众信任的绝对武器，掌握着能彻底摧毁这个国家的‘武器’。”
“现在他们快要死光了，你说，剩下的这几位，卑躬屈膝，为奴为仆，受了你这么多年‘恩典’，他们会怎么做？尤其是在知道毁灭组织的计划，以及确信我能与你见面之后。”
乌丸莲耶粗重的呼吸在呼吸器内回响，那异响很是烦人，索性摘下了呼吸辅助，语气低沉，“那群恶犬威胁你了？这是打算与我同归于尽？”
“对喽，那是无声威胁，若你不死，那么他们死的那天，就会将四十年前的真相公之于众。”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民众，能够接受他们的政府是被人威胁操纵的这一事实...起码绝对不能被捅到明面上来，更不能由这些掌权者亲自揭穿。那将是绝对的耻辱，势必导致整个政府的公信力彻底崩塌，国与民将对立，和平的社会将在野心家的操纵下陷入长久的混乱。”
“兴许于长久的未来会有能人开天辟地，再造乾坤。可于当下还活着的人来说，那将是不见血的地狱。这地狱中，或许有人能够从中受益，但那是绝少数，更不会是普通人。”
“我是个警察，我爱这个国家，做不到将一切推倒重来，也做不来将那所谓的希望寄托于尚不存在的未来。我既赌不起，又输不起，因此也不想赌，不想输。所以，干脆别让那样的事发生。”
这番告白，既是宣泄，也是宣告，是安室透给那坚持与忍耐的自己的情书。
他卧底乌丸组织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不在为那些人服务了。
乌丸莲耶也终于看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这就是一个身怀信念蠢到不可救药的爱国者。
他们眼中只有国家，这个国家不是政客，不是某一组织，而是民众本身。
对这样的人，难怪连他的许诺都被忽视。
因为除非乌丸莲耶能够给出切实的保障，保障那些普通人的未来不会被现在的这群政客毁掉，也不会被他所许诺的未来毁掉，且会变得更好。
不然他们就只会坚守，起码这样，这个国家还能算是个国，国民也还能称得上是个人。
可那样的未来，谁敢承诺一定会实现？
“你被骗了，不，是你在骗我！”
乌丸莲耶猛地睁大双眼，“说那群老东西像狗都是称赞他们了，一群啃着人骨头活到今天的家伙，尊严？早就被抛弃了，更不会时至今日才想着与我同归于尽。”
“...哈哈哈，你很了解他们嘛，难怪能活这么久。”
“所以...你还是想杀我。你真正的目的，是打算找他们算账，但又怕他们利用这件事做筹码，所以打算先一步杀了我，来个死无对证，也算稳住这个国家的基石了？”
“很聪明，可就算你杀了我，还顺利拔掉了那些蛀虫，那些普通人的生活会因此变得更好吗？不会的。如果你真心为了这个国家着想，那么只有与我联手才是出路，他们值得更好的领袖，你很不错，你可以去领导他们，去改变他们的未来......”
乌丸莲耶还是不肯放弃，他为了自己的梦想付出了太多。
可安室透已经厌倦了，这位藏于幕后的boSS，确实是位了不得的阴谋家。
可阴谋家的算计一旦曝露，就注定是要失败了。
乌丸莲耶不再是什么大恐怖，将他摆在明面上，摊开了看，与那些操纵权势的家伙们比，也只是够有钱，够有野心，够谨慎，够狠毒而已。
抛开这些，就根而言，与那些个野心家其实也没太大的差别，都是利欲熏心，都是为了那能够操纵世界的权利。
那些动人的说辞，很好听，可也都只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的手段而已。
况且打从一开始，安室透就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普通人过的好与不好，从来就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
他所能做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件事而已——将那些企图扰乱世界和平的人打入地狱。
还有，送那些已死之人回到坟墓里！
死掉的家伙，就不要在这现世玩弄风雨了。
安室透收好数据平板，车再一次的打摆，枪响了。
...............
稍早之前，东京都内，安阳区，随乐酒店。
朗姆很忙，他在复盘针对浅香的行动，突然接到了boSS的电话，得知了发生在赤井玛丽身上的“奇迹”。
这如醍醐灌顶般，叫他想通了一切。
他猜到了灰原哀的真实身份，确定了诸葛诞就是封魔，又因此注意到了安室透与贝尔摩德。
他怀疑这两人或许早就有所察觉，疑似叛变。
通知琴酒雪莉的真身之后，还未等他更深入的调查，就又收到了一封匿名的“夺命邮件”。
邮件的内容打散了他所有思绪，直叫他胆寒，竟然有人敢拿boSS的安危开玩笑？
他知道组织里大多数人没见过boSS，所以私底下传播着一些不实谣言。
甚至有人怀疑boSS压根就不存在。但这些其实都无伤大雅，毕竟都是私下里交谈。
可这封邮件不一样，他将boSS摆在了明面上，讨论的还是这样一个话题。
这无疑是对boSS的一种挑衅。
能做出这等事的人，说实话，朗姆都有点佩服他，胆子忒大，同时又深深的感到鄙夷。
为了点传播谣言带来的利益，竟然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开出这等玩笑，做出这等恶作剧。
是，他坚信这就是恶作剧，不然还能是真的不成？
笑话！那可是boSS。
组织里要论谁最了解boSS的手段，那他绝对敢昂首拍胸。
他太懂boSS了，知道在时机未到之前，那个人是绝对不会站在明面上，不会给任何人算计他的机会，那是个谨慎到极致，乃至神隐的存在。
朗姆如今的行事风格，也是学自于boSS，但他是青出于蓝又偏于蓝。
相比boSS的用人不疑与敢用人，朗姆对一件事或一个人保持信任的同时又无法完全信任。
因此就在他对这封邮件下定论之际，又本能般的推翻了自己的结论，提出了质疑。
这邮件的内容定是不实无疑，可这邮件是谁发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