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河特地强调了一下这句话，他想看看，赵永贵会是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赵永贵眉头微微一挑，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语气却变得有些委婉：“陆县长，您看这样行不行，明天的调研，能不能……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陆江河故作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赵永贵搓了搓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陆县长，实不相瞒，我们厂里最近……出了一点小状况，不太方便接待大规模的调研团队，尤其是……还有媒体朋友在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这绝对不是我们不支持县里的工作，只是……您也知道，我们这种企业，一旦出了点什么负面新闻，影响会很大，所以……”
赵永贵没有把话说死，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这是怕厂里的问题曝光，影响企业形象，甚至，影响到他哥哥赵永胜的“前途”。
陆江河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赵啊，你的难处，我理解。但是，这次调研，是县委县政府早就定好的计划，各项手续都已经报备完毕，不可能说改就改。”
陆江河话锋一转，又说道：“再说了，你们永胜纸业，是咱们明阳县的明星企业，这些年，为县里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尤其是解决了很多剩余劳动力，提供了很多就业岗位，这一点，县委县政府，都是看在眼里的。”
先抑后扬，先给你戴个高帽子，看你怎么接招。
赵永贵果然脸色一变，他听出了陆江河话里的“敲打”意味，但同时，也听出了一丝“转机”。
他连忙说道：“陆县长，您说的太对了，我们永胜纸业，一直都是把‘回报社会、造福桑梓作为企业发展的宗旨，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顿了顿，又话锋一转，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陆县长，其实，我们厂里那点小状况，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一些设备需要检修，生产线需要升级改造，这些都是正常的企业运营活动，我们自己就能克服。”
他看着陆江河，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但是，如果您能把调研的行程稍微调整一下，换成其他企业，我们永胜纸业，一定会……给您一个惊喜。”
惊喜？
陆江河心中冷笑，这赵永贵，还真是会说话。
什么“惊喜”，无非就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好处”罢了。
陆江河假装听不懂，他笑了笑，说道。
“小赵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次调研，是县委县政府的统一行动，我个人，是不能随意更改行程的。这样吧，你们厂里，也别有什么顾虑，该怎么生产，就怎么生产，调研组不会干扰你们的正常工作。”
陆江河的意思很明确，调研，必须去，而且，还得是“原汁原味”的调研。
至于你赵永贵说的“惊喜”，对不起，我不需要。
赵永贵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笑着说道。
“陆县长，您看这样行不行，调研还是去我们永胜纸业，但是，能不能……稍微走个过场？您放心，我们绝对配合，保证让您和各位领导满意，也让媒体朋友们有东西可写。”
他又退了一步，提出了一个看似“两全其美”的方案。
陆江河心中暗自佩服，这赵永贵，还真是不简单，软磨硬泡，步步为营，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被他绕进去了。
不过，陆江河可不是一般人。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小赵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次调研，是县委县政府定的调子，要深入基层，了解实情，不能搞形式主义，更不能弄虚作假。所以，‘走过场’，是不可能的。”
陆江河再次拒绝，但话里话外，却留了一丝余地。
他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强调了“深入基层，了解实情”，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永胜纸业真的没有问题，那么，调研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赵永贵何等精明，自然听出了陆江河的弦外之音。
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陆县长，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唉，算了，不说了。”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陆江河本以为，赵永贵会就此打住，知难而退。
但让他意外的是，赵永贵并没有放弃。
他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说道：“陆县长，我知道，您是个好官，一心为民，为明阳县的发展，操碎了心。我们永胜纸业，也一直把‘造福一方’作为企业的座右铭。所以，我们真的不想给您添麻烦，更不想给县里的工作，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他顿了顿，又说道：“陆县长，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明天先带队去其他企业调研，给我们永胜纸业一点时间，让我们把厂里的问题，彻底解决掉。等过几天，我们准备好了，您再来，到时候，我们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永贵再次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而且，这一次，他的姿态放得更低，言语间也更加诚恳。
他这是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用“拖延战术”，为自己争取时间。
陆江河看着赵永贵，这个和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年轻人，不简单啊。
他有耐心，有韧性，能屈能伸，进退有度，能力看起来也不弱。
这样的人，如果走正道，绝对是一方豪杰。
可惜，他偏偏选择了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陆江河笑了笑，说道：“赵啊，你们厂子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态度，我很欣赏。但是，原则问题，不能妥协。明天的调研，这是定好的，必须按计划进行。至于你们厂里的问题，我相信，你们自己会处理好的。”
陆江河再次拒绝，但这一次，他的语气更加坚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