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内容单薄，关键的问题，比如污染源的精准溯查、治理技术的选型比对、资金保障的长效机制，以及各区县、各部门的责任分工，都写得语焉不详，有的地方甚至只有原则性提法，没有具体抓手。这样的材料，怎么拿到常务会上讨论？无法形成有效决策。”
李珂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陆秘书长，黑臭水体整治这个议题，一直是周凯副市长在主抓。市环委办那边报上来的材料初稿，恐怕也是周市长那边定了调子。有些更深层次的数据和涉及部门协调的具体内容，估计得跟周市长办公室或者他本人直接沟通一下才能拿到。”
“周凯？”
陆江河听到这个名字，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真是冤家路窄，原本以为，还得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这位打交道了。
李珂似乎看出了陆江河神情中的微妙变化，但他并未点破，只是继续说道。
“陆秘书长，周市长负责的摊子比较多，而且黑臭水体治理这块，涉及到环保、水利、住建、城管，甚至还有部分工业企业，历史欠账不少，牵一发而动全身。”
“据我了解，周市长对这个议题非常重视，可能也是因为想把方案做得更扎实，把各方面的意见都‘吃透’，所以材料的进度上，可能就压得比较靠后。”
“前段时间，他的主要精力似乎也放在了南部新城区的规划和招商引资上，那边是市里的‘一号工程’，省里也高度关注。”
李珂斟酌了一下用词。
“周市长那边，可能还需要再‘碰一碰’，有些内部掌握的，或者还在‘走程序’的东西，不催可能就暂时搁置了。如果陆秘书长您不方便，我可以过去催一催，跟周市长的秘书对接一下，看看能不能尽快把补充材料送过来。”
有人能主动去啃这块硬骨头，陆江河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心里清楚，周凯那种背景的干部，寻常人去催办事项，效果恐怕有限。
李珂是市长办公室的老人，又是文兴海亲自点的将，让他出面，或许还能起点作用，至少比他这个新来的秘书长直接去要材料，姿态上要缓和一些。
但陆江河也并不完全指望李珂这一趟就能马到成功，不过，有行动总比干等着强。
“那这件事就辛苦李科长了。你尽快去对接一下，务必把黑臭水体治理方案需要补充的背景数据、具体措施、资金匡算和责任清单这些核心内容要过来。常务会议召开在即，这个议题的材料必须尽快完善，确保能议深议透。”
“好的，陆秘书长，我马上去办。”李珂应道。
待李珂领了任务离开办公室，陆江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十五分。
那所谓的“两点下班特权”，果然只是个听上去很美的传说，但是这是第一天，为了不让沈文静心里不痛快，他还是决定提前下班。
他看向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他的林绯夏。
“林绯夏同志，这里有几份已经批阅过的文件，你按照类别整理一下，该归档的归档，需要分发到相关部门的，你拟一个分发单，下午下班前送文印室处理。”
“《江州市政府工作简报》的清样，你再仔细校对一遍，重点看看有没有错别字和标点符号的错误，确保万无一失。”
陆江河交代给她的都是些相对简单、程序性的事务，不需要太多专业判断，也算是人尽其用。
交代完这些，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准备结束这漫长而疲惫的第一天。
虽然事务缠身，但家里还有娇滴滴的老婆在等他，他的疲惫就缓和了不少。
出门打了车，陆江河的心思却在逐渐发散。
仔细算算，距离他和沈文静定下的婚期，只剩下短短一周左右的时间了。
除了最初的领证和简单的订婚仪式算是走了程序，后续诸多婚礼的筹备细节，陆江河几乎都没有再插手过问。
他越是琢磨，心中那份对沈文静的亏欠感便越是清晰和沉重。
正当他兀自寻思着，该想个什么法子好好补偿一下沈文静的时候，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
道路旁边一家门面装修得颇为气派的金店，招牌上的烫金大字在暮色中赫然映入陆江河的眼帘。
陆江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拍自己的脑袋，一个念头瞬间成型。
“师傅，麻烦停一下车！”他当即对前排开车的司机说道。
那司机显然是被陆江河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微微一怔，透过后视镜迅速地扫了他一眼，但脚下还是稳稳地将车子在路边停靠妥当。
陆江河利落地付了车钱，推开车门便迈步下车，径直朝着不远处那家金店的门口走去。
站在金店门口，陆江河的思绪不禁飘远了一些，他依稀记得，大概也就是在几年之后，社会上青年男女结婚的习俗中，会逐渐流行起男方要给女方购置“三金”的说法。
再往后推移一些年岁，这种风气似乎更进一步，演变成了所谓的“五金”才算体面。
他向来不认同那种将婚姻与物质过度捆绑，甚至让情感变了味的看法。
然而此刻，陆江河却觉得，有些东西不一定非要严格按照“三金”或是“五金”的旧俗去凑数。
但是，黄金这种东西，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点购入，确实有着它独特的价值和必要性。
一方面来说，黄金自古以来便是公认的硬通货，具备着极强的保值功能，甚至在未来的某些经济波动周期中，其避险属性还会进一步凸显，其价值更是会水涨船高。
眼下这个2007年的春天，黄金的国际市价虽然不能算是历史的绝对洼地，但相较于未来几年乃至更长远时间线的涨幅预期，无疑还存在着相当可观的增值空间。
特别是十几年后，陆江河凭借着对某些经济脉络的模糊印象，隐约记得，黄金的市值将会达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