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也多次向环保局强调过材料的质量和时限要求，也催促过他们尽快拿出合格的成果。但在具体执行层面，基层单位总会遇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问题，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陆江河没有与周凯直接争辩，而是转向文兴海和在座的各位领导。
“
市长，各位领导，正如我刚才所说，李珂同志的工作记录，并非单方面的陈述，而是对每一次工作对接情况的客观纪实，详细记载了与周市长办公室、环保局相关负责同志接触的具体时间、地点、参与人员、沟通的主要内容以及对方给出的明确答复或承诺时限。”
“这份工作记录，现在就在我这里。如果市长和各位领导认为有必要，会后我可以立刻呈交审阅。我相信，事实胜于雄辩，是非曲直，大家看过记录之后，自有公断。”
陆江河话音落下，会议室内的气氛像是拉到极致的弓弦，紧绷到了极点。
在座的不少江州本地的官员，目光在陆江河、周凯和文兴海之间游移，嘴角似有若无地牵动了一下，显然，陆江河这番有理有据的回应，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快意。
他们心中是十分愿意看到这种场面的。
文兴海的面色沉静，他并没有立刻去看陆江河递过来的工作记录，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周凯。
“周凯同志，刚才江河同志的说明，以及他提到的这份详细的工作记录，你怎么看？我们今天这个常务会，目的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当然，前提是把事实先搞清楚。对于江河同志反映的这些情况，你有什么具体的补充，或者说，不同的解释？”
周凯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市长，我依然认为，这其中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沟通的细节上。江河同志年轻，工作热情高，这是优点。但市政府办公厅作为中枢机构，在向下面传达指示、明确工作要求的时候，是不是也需要考虑到各个部门的实际情况和承受能力？”
“环保局那边，摊子大，人手紧，面对一些全新的、复杂的要求，他们可能需要一个理解和适应的过程。李珂同志的记录，我没有看到。”
“但想来也只是她从办公厅角度出发的单方面纪实，具体沟通过程中的语气、背景，以及是否存在一些理解上的偏差，恐怕不能仅凭记录就完全还原。”
文兴海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凯同志，工作记录的严肃性，我想我们都是清楚的。如果每一次正式的沟通，包括函件、电话、当面会谈，都有明确的时间、对象、内容和对方的回复承诺，并且这些都被一一记录在案，而最终，我们看到的结果却是材料无法按时、按质提交，那么，这就不能简单地用‘沟通偏差’或者‘需要适应’来解释了。”
“黑臭水体治理项目，是市委、市政府向全市人民立下的军令状，是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因为前期材料准备的问题，导致议题在常务会上无法正常讨论，这个影响，这个责任，我们必须正视。”
周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试图辩解。
“市长，环保局在具体工作中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作风拖沓，效率不高，我会后一定对他们进行严肃批评，责令他们限期整改，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我作为分管市长，对下属部门监管不力，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但是，这项工作本身牵涉的部门多，协调的难度确实很大，基层单位也向我反映过许多实际的困难和瓶颈，比如历史数据缺失，技术标准不统一等等，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能够解决的。”
文兴海打断了他的话。
“周凯同志，分管领导的责任，不仅仅是听取下属的汇报，更重要的是要主动去发现问题，协调资源，解决难题。”
“环保局有困难，有瓶颈，这很正常。但这些困难和瓶颈，是应该在工作推进过程中，由你这位分管市长牵头，及时组织相关部门研究解决，或者在问题确实难以解决的情况下，及时向市长办公会、向我本人汇报，我们大家一起来想办法。”
“而不是等到问题积累到最后，上了常务会，连最基本的议事材料都拿不出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有些同志，在工作的预见性、前瞻性、主动性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也说明我们在责任落实上，还存在‘最后一公里’的问题。”
“这次黑臭水体治理议题的材料问题，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也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周凯同志，希望你能认真反思，下不为例。”
文兴海这番话说得虽然没有点名道姓地指责周凯失职，但有些字眼，对于周凯而言，已经不啻于一次相当严厉的批评。
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办公厅的要求是否过于严苛，或者强调一下自己初来乍到对江州情况尚不熟悉等等，但看到文兴海那不容置喙的神情，以及会场内其他班子成员意味深长的目光，他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更加被动。
周凯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那股不忿强行压了下去。
“市长，您的批评非常深刻，也非常及时，我完全接受，并会进行深刻反思。这次黑臭水体治理议题的材料准备工作，确实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督促和协调的力度不够，导致了不良影响。接下来，我一定亲自负责，亲自督办，加强与江河同志和市政府办公厅的沟通与对接。”
“同时，我也会严厉督促环保局等相关部门，限期拿出高质量的上会材料，确保不再因为我们的工作疏漏而影响市委市政府的整体工作部署。”
文兴海点了点头。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周凯同志能够真正吸取这次的教训，举一反三，在后续的工作中，切实担负起分管领导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