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源自古岚人迁移至此后带来的,祖树碎片的意识而诞生的孩子,我们拥有同属于祖先之间血源羁绊的共鸣。”
昏黄的光影下,张杌寻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他说:“所以我接受指引,来到了这里,然后将它唤醒。”
宛如重复了曾经在青铜神树之下的祭坛上的行为,在这里他同样舍弃了一些东西,也得到了一些,更宝贵的。
“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总之我都得谢谢你。”张杌寻转头看向张海客,很轻的笑了一下。
【为了应对未来的一场甚至牵扯到整个世界的变化,我们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像当初的张海寺和张门雨一样?”
【我们在阻止变化,而它们在追逐变化。】
“它们?”张杌寻歪头疑惑。
【它们,是被祖树抛弃的被它污染的进化种。】
“失败的返祖进化,比如西王母?”张杌寻试探询问,“被它污染,是指被它的意识侵蚀了吗?”
系统没有吭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张杌寻又问,“那么那些遗留下来的失败品,它们如今在何处?”
这次系统回答了,【它们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倘若某一天你们相遇,你的本能会告诉你答案。】
【从雪山出去后,它们同样会遵循本能的追逐来找到你。】
【在污染彻底侵蚀吞噬这片净土前,你必须阻止它们,并且杀死它们。】
“所以汪藏海在追逐终极过程中看到的,令所有汪家人坚信不疑的东西,其实是它们抛出的诱饵。”张杌寻若有所思道。
系统避而不谈,只道,【你已经来到这里,经历了这些,至此还剩最后一步,你就会得到你……父亲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后,留在这里的东西。】
张杌寻心下疑惑,他总感觉系统在述说出“父亲”这一称谓时有些迟疑,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寻常的隐情?
自他从蛋茧中破壳,在寻找吴邪他们的过程中无意识在本能的指引下进入祭坛献祭之后,系统似乎也恢复了缺少的那部分,曾经寄宿于张门雨身上时的记忆。
“我不知道你从之前的献祭中看到了什么。”张海客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随手擦在衣摆上。
张海客未曾感受过,所以有些难以理解,他尝试思考张杌寻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关于蛇种的进化他能掌握的信息少的可怜,但他不会去追问。
“只要能结束,我认为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张海客是这么想的,所有汇聚于此的海外张家人都是这么想的。
在此刻,他们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约定,亦或是承诺。
张杌寻嘴角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半侧过脸庞看着他,“那么现在,带上胖子,我们去找吴邪。”
……
吴邪不会轻易相信那一闪而过被捕捉到的信息,眼睛是会骗人的,他需要去验证。
他加快了在横木上攀爬的速度,不断的在尸棺间隙跳跃,穿梭,耳边呼呼掠过的是风声,是尸体被迫自由落体时留给活人最后的哭嚎。
吴邪重重地落入一副朽棺,巨大的压力让棺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摇摇欲坠。
也是爬到半途,吴邪才发现原以为的巨大溶洞其实是一条望不到边际的幽渊深谷,露出天光的溶洞只是谷口通往外界的其中一条,很小的一部分。
深谷横向延伸进黑暗中无比远,苍白色的横木穿透崖壁从中生长出来,亦或者谷壁也在漫长的时光侵蚀下与巨木融为一体。
吴邪垂首往下看去,谷底近在咫尺。
这里埋葬了太多人,悬棺星罗棋布,底下白骨累累,尸气弥漫,毒瘴厚重到虫蚁绝迹,即使用撕下来的布蒙住了口鼻,扑面而来的腐臭依然熏得他眼神有些恍惚,脑海中一时涌出无数念头。
他努力排除杂念,理顺那些有意识无意识记住的细节,然后分析。
从上面被扔下来的尸体粗略估计得有二三十具,这么一大批人潜入这里不可能不引起守在外面的张家人警觉,但此处已经是地下很深处,外面的张家人就算察觉到不对,恐怕也来不及反应。
所以这批人应该都是被之前和他走散的张杌寻他们杀死的。
尸体被处理的很暴力,刀痕遍布,以张杌寻和张海客两人的手段,如此处置更像是虐杀……或者泄愤。
吴邪使劲揉了揉隐隐鼓跳的太阳穴,鼻腔好像也跟着开始疼了,牵拉得面额部神经放射性疼起来,估计是吸入的尸瘴太多导致鼻窦发炎了吧。
吴邪催眠自己忽略不适,继续分析,他隐隐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抓住那丝线索了。
所以愤怒的源头是什么?
脑海中再次闪过那张血迹斑斑的脸。
吴邪微微仰起头,拽住卡在喉结处的领口扯了扯,尸气太浓郁,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
他竭力想保持面容宁静,然而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了此刻内心的紧张,他不敢停下,也不敢去想。
双脚终于踩住实地,吴邪一刻不敢耽搁,估摸了下大致方向,循着那具尸体可能的落点,踉跄着搜寻过去。
趴在尸山腐海上,因为看不见,吴邪只能靠双手摸索着来排除。
这个太瘦,不是,往旁边摸了摸,这个脑袋剩半拉,应该也不是,吴邪抹黑顺着尸体的脖颈摸到这人衣服里揣着一个小工具包,不由一喜,赶忙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袖珍手电筒。
尸瘴像雾一般沉淀在谷底,袖珍手电筒的能见度有限,但吴邪心底的期翼还是涌起得多了些,好像有了光,就有了希望。
这边有个长头发的,脑袋摔得跟烂西瓜瓤似的,不知哪位原住仁兄灰灰的腿骨正插在尸体脖子和脑袋的连接处,尸体仰着脖子,面部狰狞的可怕,仔细看才发现是个女人。
这具个子矮得离谱,侏儒?不应该吧。
吴邪抻着脖子伸手将其抬起,打灯一照,哦,原来是位半截。
好像,就是那时候摔在他面前横木上的那个“n”。
心脏突兀的“咚”地一声,好像没架稳的鼓锤重重落在鼓面上,声音沉闷,然后顺着鼓沿滚落到地上,“邦邦邦邦邦”,吴邪的左胸口狂跳起来。
半截下面有条胖胖肿肿的腿,皮肉里不知塞了什么,一条一条鼓囊囊的。
吴邪抖着手将半截扒开,底下赫然是他心心念念的脸,熟悉到有些陌生。
那张脸一如既往壮壮的,只是两只眼框空空,面皮上纵横交错的刀痕深刻入骨,似是恨不得将脸皮剥掉。
……
胖子隔着纱布挠了挠脸,眼皮动了动,似是要醒来,感受到包裹浑身的温暖睡袋,便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胖子在睡梦里难得皱眉,他一向习惯做美梦,这回却险些经历了此生最恐怖的噩梦。
不远处的火堆已经燃过了最旺的阶段,火苗还喷喷地往起来跳,不甘心一般,却已然有了逐渐衰亡的迹象。
边缘处已烧尽的焦黑枯藤在火势的撺掇下时不时蹦跳出几丝火星,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好像在说,我也为火之一族出过力,我也曾为篝火燃起添砖加瓦!
“砰”,枯藤断了,爆起的火星飞到空气中,很快被冷却,老老实实化作飞灰,被一只军靴踩中。
胖子双目紧闭,眉头不安地皱起,眼珠在眼皮下毫无规律地乱窜,他又做梦了。
只是这个梦是真正存在的。
那时吴邪被撞飞,受伤不轻,口中喷出的舌尖血引走了所有的纸皮人。
胖子趁机从断崖底下爬出来,眼见纸皮人一拥而上围攻吴邪,他心急如焚,正要在自己手上也剌个口子洒血把纸皮人引回来。
就见所有的纸皮人突然凝固在原地,纸片脑袋齐齐转向一个方向,仰视着,仿佛虔诚的信徒一般。
胖子被惊住,一时不敢动作。
可很快,纸皮人动了。
所有的纸皮人就像是被礼炮崩飞的彩花般,一瞬间碎裂成无数小纸人,宛如一条纸河,像是接受到某种神秘召唤,灰白色的纸片争先恐后的贴着地朝着它们方才仰望的方向遁去。
胖子只感觉一阵汹涌的阴风吹过,再定睛一瞧,所有纸皮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也顾不上纠结纸皮人的去向,赶忙跑过去查看吴邪的情况,发现人只是撞晕过去了,骨头没断,但具体裂没裂摸不出来。
担心那些纸皮人又杀个回马枪,胖子将吴邪背起来,找到他们之前被纸皮人追得慌不择路时误打误撞闯入的一个洞窟。
洞窟内部的构造有点类似平日里下墓时经常见的耳室,墙壁挖的很粗糙,像被犁过的地似的一隆一隆,正中间摆放着一尊石质棺椁。
棺椁上刻着许多深浅不一的花纹图腾,间杂还有藏文,胖子看不懂,便没去管。
他把吴邪安置到石棺后面躺着,自己打算寻摸些能烧的东西弄个火。
在洞窟里转悠了半圈,陪葬的摆设没有一件棉麻,全是骨制石制,也就摔地上能听响。
胖子心说,“娘的,莫非好东西都在棺材里头?”
胖爷我好不容易消停一回,这棺运也忒不巧了。
正寻思间,突然感觉哪里有丝丝不对劲。
低头往脚下一看,这才发现洞窟的地面密密麻麻铺着成片的白色枯藤,周围的墙上也全是垂挂下来的干藤。
搞了半天,这儿特娘的原来是个大树洞。
胖子一乐,赶忙就地取材,清理出一块地方架起火堆。
吴邪身上伤势颇有些严重,估计醒来也得脑震荡,胖子简单给他包扎了伤口,觉得这么干等着不行。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水源都没有,万一待会儿发起烧来可就遭了。
胖子一拍大腿,决定原路返回去寻先前遗失的装备包,虽然纸皮人吃了不少,但总得有剩下的小猫三两只吧,能找到医疗包最好,找不着也得想办法弄些水来。
将火堆拢了拢,安顿好吴邪,胖子离开洞窟。
好不容易循着痕迹找到一只歪瘪瘪的水壶,胖子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捡起。
一抬眼,发现前面的拐角处露出了一抹黑色的衣角。
胖子愣了愣,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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