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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月圆之夜,王夏死了,猛虎帮覆灭了。

整个猛虎帮七十余人,算得上是一个盘踞一方的在势力。可此时除了押在衙门中的十余人之外,剩下的六十余人全都死于非命。

六十余条性命,这是一件了不得且影响深远的大事,无论是对文州这座城市、还是对于始作俑者陈辰都是如此。

东鸣街上的那幢熊熊燃烧着的火已经扑灭了,今晚的官府来的很快,快到出奇,似乎早有准备。

幸好今晚宵禁,幸好附近无人,幸好官府的人来得非常快,所以这场火并没有造成其它任何损失。

除了那一地的尸体。

刘小满等人早已隐去了,因为官府的人肯定会追查,来自曲里的打狗队也已离开文州、趁夜赶回曲里避风头去了。

虽然蒙着面,虽然很隐秘应该无人知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得谨慎些。

而始作俑者陈辰仍陷入在刘轩给他铺就的泥沼里。

一场混吃混喝的夜宴沦为了对他的批斗会,而且是一个处理不慎便会臭大街从此呆不下去的批斗会。

王夏如他所愿的来了、他不知道,东鸣街以及城外通往码头的路上发生的那些血腥他还是不知道,尽管这是他一手计划的。

甚至于东城门来了一个与他关系极大牵连极大对他影响极大的人他还是不知道,他只能抿着唇去正面属于他的劫。

一个端着菜的下人推开了厅门,似水般的月色倾洒入内。

陈辰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天空的圆月。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陈辰走了出来。

“今晚可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他笑眯眯的看着虽然表面还算温和但实质上咄咄逼人的柳源。

“在正式回应之前,在下觉得有必要回应柳兄之前的一些指责。”他继续笑眯眯说着。

柳源微笑拱手作揖。“陈兄请讲。”

陈辰点点头,缓缓围着柳源转了一圈。

“柳兄指责陈某严于律人却宽于律己,这让陈辰很不解。因为陈辰觉得,柳兄似乎并没有这个资格。”

“哦?”正面陈辰的柳源微微蹙眉,随后洒然一笑。

“柳某如何没有资格了呢?难道陈辰能做别人却不能说?还是说以柳某的身份不够评判陈兄的所作所为?”

“非也。”陈辰同样是洒然一笑。“并非如此,柳兄理解错了。”

“无论是谁,除了自己的私事外,只要涉及他人,敢做就得敢于承担被人评论的后果。这一点在下非常赞同。”

“我说柳兄没有资格的意思是……柳兄似乎忘了一个人?”

“谁呢?”

陈辰呵呵一笑。“柳琛!想来那位柳兄是柳兄的亲弟弟吧?”

柳源微微一愣,随后神色恢复如常。

既然敢于发动,显然早已计划好陈辰会反咬之处,其亲弟柳琛在起点酒楼开业时的所作所为必然会落入考虑中。

所以柳源接着微微一笑。

“好叫陈兄得知,柳琛当日确实是做错了,也得到了该得的惩罚。”

陈辰看着柳源的洋然自得、似乎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模样,开始哈哈大笑。

“敢问柳兄,柳琛得到了什么惩罚呢?”

柳源再次愣了愣,这一次愣神的时间比先前的久了些。

得到什么惩罚?

柳源虽然意识到陈辰可能会由此发难,所以准备了关于此的说辞,那便是得到了该得到的惩罚,但并未意识到陈辰会就此穷追猛打。

毕竟于常人来说,这样的说词已经够了。因为已经得到惩罚你还想怎样?难道这么点破事你还想把其拉到公堂中审判?就算审判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名誉上的惩罚还不够吗?被友人孤立不够吗?

可陈辰的意思是,惩罚不是光你嘴上说说的,你说得到惩罚,那就把其所得到惩罚说出来啊,让众人评判其付出的代价够不够还所犯之错!

柳源慎重想了想,然后谨慎道:“柳琛因为当初的一念之差,已经知道错了,他自己也懊恼不已。他付出的是名誉上的损失,如今也正被家父押在家中闭门思过。”

“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看犯错之后能否改过,陈兄以为呢?”

陈辰再次哈哈大笑,笑声极尽嘲讽之能意。

“好一个一念之差,好一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既然如此,柳兄凭什么指责在下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呢?”

柳源脸上露出不解且思索的神情。

陈辰不待其回应,继续道:“柳琛犯了已经盖棺定论的错,柳兄仅认为其在家中闭门思过就可以。在下之罪还是莫须有呢,却被柳兄在大庭广众之下横加指责,摆出一副不把陈某踩死誓不休的嘴脸。”

“请问柳兄,你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儿去了?请问柳兄,你的严于律己宽于律人哪去了?”

“所以我说柳兄没有这个资格,若你想证明你有资格,请先回去把令弟带过来,然后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批斗一番,如此才能算有真悔过之意。如此才有资格来指责在下之行事。”

“否则不是贼喊捉贼么?柳兄以为呢?”

柳源深深吸了口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知道陈辰难缠,却不知道陈辰难缠到如此地步!

本来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却被其穷追猛打,此时竟然逼的他无言以对。

可无言以对终究需言去对,否则怎么继续下去?

如今摆在柳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说几句场面话然后灰溜熘的退回去,要么继续撑下去。

退回去……退回去是不可能的,若退回去就将彻底成了笑柄,柳家丢不起这个人、他也丢不起这个人。而且他认为他所提出的与王夏勾结一事陈辰根本无法回应,如此罢手让他如何甘心?

在他看来,若是能够回应,这姓陈的又何须顾左右而言他?

可继续下去……若是想继续下去就必须要牺牲柳琛了。

他本是为弟弟出头来的,可却把弟弟坑了一把……

柳源考虑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继续下去。

因为只要把这姓陈的搞臭,柳琛作为此人的对头,自然而然上岸了。

想通其中的关节,柳源的眉头舒缓开来。

“陈兄言之有理,是柳源考虑不周,还请见谅。”

“如陈兄所言,柳源也觉得柳琛所付出的代价不够,所以日后必会禀明家父,然后让柳琛出面给众位长辈一个说法。毕竟此时夜已深,一去一来估计这场宴会也结束了。”

“若陈兄还不满意,定要让柳琛今晚露面,那柳某可就认为陈兄在胡搅蛮缠、因为做贼心虚而不敢正面回应质疑了。”

陈辰微眯着眼嘿嘿笑着,露出一脸戏谑的神情。

“柳兄说的对也不对。”

“时间来不及是对的,若陈某还执着于让柳琛现身,确实有做贼心虚之嫌。”

“不过柳兄关于什么禀明令尊以及给众位长辈一个说法的说辞在下非常不认可。”

“禀明什么啊禀明?敢问柳兄,令尊不在场么?令尊逐字逐句的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还要禀什么明?”

“给一个说法,你家能给什么说法?难道逐家登门便是你说的说法了么?我怎么知道登门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真当陈某人好糊弄?”

此时柳源已经气极,因为竟莫名其妙的牵扯到他父亲身上了,再这样扯下去还不知道会扯到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一直回避我对你的质疑,无非是不敢应对也无法应对,所以始终拿柳琛一事胡搅蛮缠。可你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请问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请问你到底敢不敢回应?若是不敢柳某就退下了,是非公论自有旁人评论。”

陈辰板起了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柳源,目光冰冷。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柳家若能当着众位长辈的面、答应日后让柳琛绑着写明源由的牌子游街就行。只有如此,陈某才会正面回应柳兄的质疑,否则柳兄请退下去,换一个你的同伙来。”

听到此言,柳源眉梢连颤。

若是答应下来,这可算是彻底把柳琛推入火坑了,偷鸡还未知成不成,这把米却得先蚀进去!

太无理太恶心!

可柳源却感到此时自己骑虎难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柳源在骑虎难下,一直鸦雀无声看戏的众人在陈辰话音刚落时集体嘶得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这玩的……太大了些!

可却怪不得这姓陈的心狠,因为这是柳家自找的。

你想踩死别人,难道还不许别人反将你一军?

这个叫陈辰的说得很明白,换一个你的同伙来……

什么公理正义?什么拆穿某人的真面目?在座的可都是很现实的千年狐妖,哪个会把这等假大空的说辞当回事?

柳家无非是咽不下柳琛声名扫地这口气,想要找这陈辰麻烦。因为只要把陈辰给弄臭,柳琛自然成了正确的一方。

可没想到这陈辰如此难缠。

现在就看柳家如何回应了。

此时最尴尬的便是许知州,本是开开心心宴请二老的,却不想演变成这等局面,简直让他啼笑皆非。

随后竟越闹越大,许知州觉得不能再任由双方这么闹下去,否则还不知道将是怎样的结局。

他伸出手,正想开口调停,可却被一句冷冰冰的话给噎了回去。

“柳家允了!”

某个靠近主位的位置上,一个与柳源面相有几分相似、约有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粗声说了起来。

许知州苦笑着将手缩回去,心道这些人啊,没一个省事的。

陈辰循声看去,只见开口那人目光冰冷没有情绪。

“孽子柳琛确实做错事,柳家不护短,做错事就认。今儿老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允了,日后你必能见到柳琛游街的场面。”那人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继续冷冷说道。

看起来倒是很洒脱,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有头有脸有本事之人。

显然是柳父。

陈辰开心笑了起来,先是装模作样的对柳父作了个揖,随后转过身继续正面着已经面色苍白的柳源。

活该!

一而再的与我为难,真当我好欺负?

“既然柳家伯父开口应允,柳琛一事便暂且作罢,陈辰这便开始回应柳兄的两个质疑。不过……柳兄是打算站着听还是坐回去听呢?”

“看柳兄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所以我是建议柳兄坐回去听,否则若是犯些头晕病什么的可就不妙了。”陈辰似笑非笑道。

不想与陈辰再在其它任何事上纠缠的柳源紧紧咬着牙,然后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不劳你假仁假义!”

陈辰哈哈大笑,负着手继续开始围着柳源绕圈子。

“先回应第一个,便是那淑颖娘子之事。”

“没错,事后我确实意识到了那首诗会对陆家经及淑颖娘子造成很大的影响,可柳兄又凭什么说我不闻不问、还另有居心的呢?”

“不瞒柳兄与诸位长辈,我当天晚上便去了陆家,当面拜访陆伯父陈明源由,也得到了陆伯父的认可。记得在下当时还表明态度,那便是此事因我无心而起,若有任何需要我配合之处,陈某绝无二话。”

“陆伯父今晚也在场,柳兄若不信,何不去问一问?”

见柳源没有反应,陈辰继续笑眯眯的道:“柳兄的古道热肠确实让在下佩服之至,不过这倒也让在下想到了一句话。”

“那便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噗……

不知是哪位吃瓜群众又笑喷了。

太监急?这已经是如同市井一般红果果的辱人。

可说的似乎也没错,人家陆家都不急,你操个哪门子心?

还古道热肠呢,早没动静晚没动静,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局面有动静,不就是要拿别人的痛处为自己谋利吗?

假仁假义!

柳源看着场中众人的神情,顿时又羞又急。

去问陆泽?看这情况陆家显然早已知情,还傻乎乎的跑去问岂不是自找没趣?

“此事作罢,第……第二件事!”柳源一开始就知道陆淑颖的事根本拿不住陈辰,不过是拿来纠缠陈辰、打算让其失了心神罢了,可没想到陈辰越战越勇,他自己却被羞辱的失了心神。

悔吗?肯定是悔的,可再悔没有后悔药吃。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再大的羞辱也得受下来。

不能撑也得强撑,否则不就前功尽弃了?

他装作无意扫了一眼刘轩。

第二件事才是真正的杀招,他与刘轩商议时都认为,陈辰对此事根本无法回应。

因为陈辰拿不出证据来否认,而他们却有“证据”来证明。

这个证据便是李显年,只要陈辰敢有任何否认,李显年就会出场。

所有失去的东西,都将在这一事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这也是他能一直撑到此时的动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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