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这时拿在手里的，是他的博士学位论文，《论人类记忆断层对于求生意志的磨灭》，这是一篇未完成的论文，但可以看出，论文的进度随着实验的进展已经完成了一半。论文的最后，是他的亲笔手稿。你们看一看，读一读……
我站在这不道德的预设点上，犯下了这件不道德的错误，只是为了让你，在那一个世界里好好瞧瞧，你喜欢的女孩，本质上是怎样的一种堕落。
人的心灵之伤害某种程度上是受到自己想象力之害。如若她不是将我想象成太美好，如果她不是盲目地相信自己的想象，怎么会察觉不出我对她的敷衍，怎么会再次上当、再次受到伤害？
写得多好啊。他以为自己是上帝，要用这种方式来侮辱一个正常女孩的尊严吗？不敢想象，这个实验若是进行到了最后，他想要达成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现场的观众席第二排的章绮洛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扑在了章振瀚的怀里，“爹地，怎么会是姐姐？怎么会是她？！姐姐怎么这么可怜……姐姐，她原来遭遇了这样残忍的事……”
章振瀚也是双眼盈满了泪水。
公诉人缓了一口气，又开口说道，“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之一，可是这个心理学博士研究生，却拿它当成武器，一次一次地刺伤这位可爱善良的女孩儿，并且对她的行为表现、情感表现进行研究和分析。这是一个多么冷酷的人！”
姜波已经恢复了冷静，举起了一只手，“反对，反对对方律师对我当事人无理的人身攻击。”
“反对有效。”
公诉人继续说，“短短两个月时间，他成功地俘获并玩弄了这位女孩，然后甩手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是事实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这是这个女孩未来两年的生活，请看屏幕。”
照片再次出现，是她挺着大肚子赶高铁、淋雨时等待在便利店门口、过马路时摔倒在地上、产检时流着大汗排队……然后是她背着婴儿手提菜篮子……半夜抱着孩子等车去医院……
章绮洛哭得不能自己。
观众们议论纷纷。
“太过分了……这不是生生折磨人嘛！”
“天哪，好可怜……她的人生就这么被毁了……”
“说好听点是心理学实验，说难听点就是情感欺诈、玩弄女性、不负责任！”
照片都打了马赛克，但是关键的几张人脸特写，特意盖掉了眼睛以下的部位，特别流露出女主角绝望、无奈的眼神。
林启正也痛得不能自已。
公诉人继续说，“她原本是我们香港某个大学的研究生，拥有着美好的未来和职业，但是，她的所有一切都生生被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实验给摧毁了。我们有理由相信，林启正存在一定的人格分裂，具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倾向。如今，我们已经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在法庭隔壁的小房间里为我们作出庭证人。”
双目通红的林启正猛地抬起了头。
她来了吗?
她真的来了吗？
她都知道了……
原本最后的关节是他申请自辨的……
如今，他可要怎么辩？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应受的。
他那一刻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辩护。
他的骨节被握得发白。
见姜波的眼神投过来，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姜波非常着急。
等在侯审处的季辰铭和冯运恒也非常着急。
他们都是刚刚才知道四年前林启正和颜菁之间的真相。
只有陆景逸非常淡定。
季辰铭愤怒了，“陆老二，你TM知道不早点说？早点说了律师团也能有些准备！”
陆景逸朝林启正的方向点点头，“你看他那个样子，是想要为自己辩护的样子吗？”
冯运恒看了半晌，叹了一口气，“估计过了今天，老大把自己杀了的心都有了……”
已经有了。
林启正在心里不知道把那年的自己杀了多少遍。
原本峻挺的身材不知不觉慢慢矮了下去。
梁如意在台下看得心如刀绞。
她昨晚听林仲勋说过豆豆的妈妈另有其人后，她就一直揪着一颗心。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事实……
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了世人眼中这样一个桀血狂骜、玩弄人性的恶魔？
不，不可能的……
那照片上的女孩，她一眼就认出来，就是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颜菁。
她为什么要出席指证？
她若不出席，那这些照片就成了不能被证实的事，有可能子虚乌有。
她紧紧地抓着林仲勋的手，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
法官的声音向起，“受害人女士，请问你在吗？”
片刻，响起了清脆的一声“在”，声音绵软，几乎让人听不出其中的颤抖。
可是这一声中似乎积攒了巨大的力量，在那一瞬钉进了林启正坚硬的身躯，让他微微一颤。
法官又问，“受害人女士，请问你是否作为指控被告人四年前进行欺骗伤害你的重要直接证人，作当庭叙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性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是。”
法庭内落针可闻。
接着，过不一会儿，她的声音再次响起，“面对法庭庄严宣誓：以我的人格及良知担保，我将忠实履行法律规定的作证义务，保证如实陈述，毫无隐瞒。如违誓言，愿接受法律的处罚和道德的谴责。”
听到颜菁平静的声音，林启正紧闭的双眸，蓦地睁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里却是突然心神一松。
终于来了。
自己欠她的，不能不还。
自己也不能再以照顾豆豆为名强行接近她……现在想想，前一段时间的自己，怎么能那样厚颜无耻？
菁菁，在这一刻，尽情地宣泄你的恨吧。
只要你的日后，再没有这些过往的痛苦和负担……
公诉人开始提问，“请问这位女士，刚才法庭上展现的照片，是否都是事实的呈现？”
“是。那些照片，都是真实的。”颜菁的声音传出来。
观众哗然。
“他是否在俘获了你的心之后，残忍地将你抛弃？一次失踪不够，还要第二次失踪？”
沉默片刻，颜菁的声音响起来，“他是俘获了我的心，但是他并没有将我抛弃。”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季辰铭嘴巴张成一个大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