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我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认得应龙，远古时曾并肩作战，彼此有过救命之恩。
尽管眼前的云中君只是召唤物，感知中不像是残躯，也不像是残魂。
说不上来，气息很怪，似曾相识。
但那熟悉的身影和姿态，依旧让她心神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恒我记得清晰，那次她身负重伤，是云中君抱着她去求的羿。
记得她跪伏在门口的卑微，记得她颤抖的语气，记得她愿意付出一切的决然...
恍如昨日。
“死贱人，你给我清醒点！”
“它不是云中君！”
少黧的暴喝将恒我拉回现实，失神的眼眸瞬间恢复清明。
是啊，她怎么可能是。
云中君早就死了，死在了那场人神大战的浩劫中。
九幽鬼皇联手北海妖帝，撕碎了她的身体，吞噬了她的魂魄。
那个傻丫头...
大战之前，她暗示了云中君不止一次，让她领命去大荒猎妖，希望她可以远离危险。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这货说什么都不走。
一只出身凡间的应龙，先是被帝俊收服，后又被卖给了西王母。
从诞生开始，每一步都是被天神安排好的绝路，每一次选择都是被逼无奈。
你特么哪来的忠诚？
装给谁看？
恒我没有见到云中君最后一面，自然不可能知道答案。
按鬼皇、妖帝闯入大殿的时间推算，她们两个被斩杀的时间应该差不了太多。
脑子一样蠢，死的一样惨。
回忆只是回忆，感情不过是虚妄，活下去才是现实。
面对应龙的致命一击，两女不得不再次凝聚力量。
恒我的月华试图冻结龙尾，少黧的羽刃则如钻头般旋转刺向龙腹。
应龙咆哮，搅动风云，龙息与神术疯狂对撞，每一次碰撞都让建木断面剧烈摇晃。
看情形，这场恶战比之前更加艰难。
应龙皮糙肉厚，力量恐怖，伤害防御拉满。
两女本就满身是伤，每一次对轰都让她们感觉神魂在震颤。
最终，恒我拼着硬挨一记龙爪，在刀尖上起舞，以极寒月光冻住了龙翼。
少黧抓住机会，将全身力量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芒，贯穿了龙心！
应龙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庞大的身躯寸寸碎裂，化为精纯灵气消散。
不是残躯，没有魂魄，只是傀儡。
凤牺的手笔。
两女剧烈喘息，身上刚刚湮灭神格换来的光芒已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截。
时间不多了！
‘不能再拖了，必须找到他本体！’
少黧咬牙切齿，目光扫视四周，一无所获。
伏羲的河图就是一个作弊器，可以在任何空间里再开辟出一个空间。
这个功能说实话没有多少实战价值，就像是乌龟把头缩进壳里。
敌人打不到你，你一样也打不到敌人。
昆仑空间此刻本就混乱无序，裂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怎么找？
除非，让对方自己主动走出来。
问题是江宇又不是蠢货，明明知道对手处于献祭状态，怎么可能主动出来送死。
除非，有必须现身的理由。
少黧再次提升能量强度，让自己的表情尽可能看起来疯魔。
随即看向恒我，语气暴戾。
“不能在这样僵持下去了，你我联手身祭，堙灭昆仑。”
“神界，决不能落入凡人手中。”
恒我愣了下，眼神犹豫，她没想过为了昆仑舍弃生命。
血祭可以，堙灭神格勉强也能接受，做一段时间凡人总好过死去。
身祭？
开什么玩笑！
用自己亿万年的漫长寿命，来换掉凡人百多年、蟪蛄一般的瞬息？
用美玉碰粗陶的蠢事谁会做？
除非那货脑子有病！
恒我正要拒绝，无意间瞥到少黧在对她暗示的眼神，心中恍然。
“好！”
“你主导，我辅助，堙灭昆仑！”
藏身河图之中的江宇脸上露出苦笑，阳谋最是无解。
他自然知道这是少黧的计谋，问题是谁敢赌？
如果两人真的合力堙灭昆仑，到时怕是一魂一魄都逃不出去。
不要说保命，轮回都保不住。
某位猥琐小人无法可想，只能主动现身。
少黧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羽剑毫不犹豫出手，直指江宇要害。
翎羽正中胸口，锋利穿心而过，不偏不倚。
轰——
爆裂声响起，江宇身体整个化为灰烬，却没有魂魄溢出。
不是本体！
在远处废墟间，无数江宇陆续现身，气息、外表没有任何区别。
天道加持下，傀儡符化作的分身完美复刻本体。
有几个调皮的分身用手指拉长嘴角，拉下眼皮，朝她们做鬼脸。
除了表情浮夸了点，宛若真人。
两人刚想冲过去，脚下突然升起禁锢符的光环。
虽被她们瞬间震碎，却再次迟滞了脚步。
好不容易以神识锁定一个气息最盛的江宇，合击之下，又是一张替身纸人爆开。
真正的江宇，早已借助遁甲符瞬移到不知何处。
河图展开，无形的空间壁障再次将她们前路阻断，让距离变得混沌模糊。
空间一层层折叠，再一层层重组，咫尺也可以是天涯。
这是异能，亦是科学。
一块边长十公分的正方体活性炭彻底展开，表面积最低平方米。
嗯，没概念？
简单说，大概相当于64个足球场。
两位神女战力没问题，战技也没问题，就是单纯吃了没文化的亏。
构象，材料学中最基础的理论。
“可恶！”
恒我也忍不住低骂，这货滑溜得像条泥鳅！
江宇只露了一面，现身只是为了断绝两人堙灭昆仑的心思。
几个回合后，小道士再次消失在空间裂缝中。
就在这时，一股阴森、死寂、带着无尽怨念与冰寒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整个空间的温度骤然降低，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
九幽鬼皇的虚影，如同从最深沉的梦魇中爬出，无声无息地显现在她们面前。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一团不断扭曲翻滚的深邃暗影。
就像是...就像是...
天地之间破了一个洞，缺了一块，露出了隐藏最深的阴暗面。
无数痛苦的灵魂在其中哀嚎，散发着侵蚀神魂的恐怖能量。
“九幽...鬼皇！”
少黧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恐惧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