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
裴焱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他开口，话题有些残忍，虽然他有些于心不忍：“我听说你的养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回清湾，你也是孑然一身。”
“是，但是，那里有和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黎悦儿说完，眼底的忧伤之色更浓，她幽幽开口：“可能……在你们的想法里，我的父母因为当年失去唯一的女儿，而自私的把捡到的我带走并欺骗我的身世，他们是可恶的，但是，对我来说，他们却是抚养我长大的唯一的亲人，我会难过，但我并不恨他们。”
裴焱嘴角蠕动了一下，喉咙有些堵塞。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深感歉意，这种亏欠，大概一辈子都难以消融，尤其在得知黎悦儿的生活并不如意时。
黎悦儿又说：“他们其实真的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在抚养，虽然小时候穷了些，但从没让我吃过苦头。”
说完，不等裴焱言语，黎悦儿无奈笑了笑，摇头道：“我说这些做什么，裴先生没有经历过这些，又怎么能感同身受。”
“抱歉。”裴焱终于开口了：“我的确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保证，你回来帝都，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过的安然富足。”
黎悦儿抬眸，深望着裴焱，像是刚才听到的裴焱的一席话，是告白一样。
裴焱对她笑了笑：“我很高兴你愿意对我说这些，虽然你刚回归家庭，仍需适应，但是我相信程叔包括刘姨，他们依旧爱你如初。”
“……”黎悦儿躲开裴焱的目光，低声呢喃：“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父亲也好，妹妹也好，还没有你能给我熟悉感。”
裴焱脊骨震了一下。
黎悦儿说完，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摇头道：“抱歉，我今天说了这么多，我……”
“没关系。”裴焱伸手，拍了下黎悦儿的肩膀，仅一下，就收了回去，“我愿意倾听你的心声，程氏集团最近可能遇到点难题，程叔焦心公司的事，采玥又从小被娇纵惯了，有点刁蛮霸道，刘姨身体过段时间恢复了也会回来见你的，我相信，来日方长，你会慢慢回归并融入到原生家庭的。”
“不管怎么说，很感谢你今晚愿意听我说。”黎悦儿苦笑一声：“或许有的感情，经过岁月的消磨，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是友情，爱情，亦或者亲情，都一样。”
裴焱笑笑，“亲情是最亘古不变的。”
黎悦儿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突然认真的看着裴焱：“我们呢，我听妹妹说我们小时候是很好的玩伴，即便如此，你……这么帮我的话……”
裴焱没打算隐瞒，耿直道：“怎么说呢，你小时候被绑架，是我们一起经历的，当时没能救下你，我一直深表惭愧。”
不过介于对方什么都忘记了，他不想把对方再带去到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就把当年的绑架事件轻描淡写化了。
毕竟，对他们谁来说，那都是一段糟糕的记忆。
何必再多一个人被束缚到那种噩梦里呢。
黎悦儿惊讶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再说，这是绑匪的错，怎么能怪你呢。”
裴焱听了黎悦儿这席话，有所动容。
但是又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以前，他做梦都希望能得到小茸的原谅，每天都期盼着能听到小茸亲口对他说，这不怪你，你当时也是个孩子。
可是，如今，人就坐在他面前，说着他一直以来所渴望的话。
为什么他却感觉不到救赎。
只是微不足道的……动容。
原来，他对小茸的执念也不过如此，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浅薄到这种地步了吗？
“谢谢你能这么说。”裴焱收敛了情绪，对黎悦儿郑重的点头：“真的，这应该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了。”
黎悦儿轻笑着摇头：“不，我说的是事实，并非曲意逢迎，所以裴先生真的不需要把那种往事放在心里。”
“嗯。”裴焱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有些畅快淋漓的爽劲儿：“小茸，你果然没变，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
看着眉眼英朗的裴焱，黎悦儿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心跳。
她在裴焱放下酒杯跟着垂眉的一瞬间，眼底划过一抹贪心。
难怪程采玥会为面前这个男人疯狂到这种地步，也是，面对这样一个比星光璀璨比月光耀眼的男人，哪个女人能控住心不深陷呢？
这样的男人，爱上他，只需要一瞬间、一秒钟。
“你们聊什么呢！”
包间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接着，程采玥踩着恨天高走了进来。
她坐下后，一脸幽怨的瞪了黎悦儿一眼，不高兴的嘟囔道：“我们俩明明都吃一样的东西来着，为什么只有我闹肚子？”
她刚才去药店，店员说她这种是典型的吃坏了肚子。
还是那种急性的，她当即就想到黎悦儿给她的那杯冰粥。
果然，她这么一说，黎悦儿脸上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这个女人果然不安好心，一定是两份冰粥不一样，指不定黎悦儿是为了制造和焱哥哥独处的机会，给她加了冰或者用了便宜隔夜水果！
在程采玥看来，黎悦儿解释的也很牵强：“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程采玥因为肚子疼的厉害，又觉得在裴焱面前丢了脸，给黎悦儿制造了和裴焱独处的机会，她本来就不太信任这个女人：“东西都是你买给我吃的，你现在说不知道！”
裴焱静静看着面前这场闹剧，没有出声阻止。
他看程采玥看向黎悦儿的目光，尽显压迫和刁蛮。
黎悦儿被欺负的一脸难色，嘴巴翕合几次才开口解释：“冰粥我也吃了的，我没事，会不会是烧烤出了问题，我没吃那个。”
程采玥想起自己确实是吃了十几串烧烤，黎悦儿没吃，她横眉竖眼道：“明知道我吃了烧烤，还要给我吃冰粥，都怪你！”
黎悦儿连声道歉：“呃……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程采玥这才善罢甘休。
裴焱手指在高脚杯上轻轻研磨，声音慵懒道：“抱歉，采玥被惯坏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黎悦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话是对她说的：“没关系，的确是我的错，我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程采玥脸色有些难看。
裴焱冲黎悦儿淡笑道：“采玥的小名叫小玥儿，介于你的名字也是悦儿，叫起来分不清楚，叫你黎姑娘又显得生分，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叫你小茸吧。”
强大的保护欲，黎悦儿想不感受到都难，以至于她本就难以自拔的心，更沦陷了几分。
程采玥的脸已经变成猪肝色。
黎悦儿则是心跳加速，紧张的攥紧手心，脸颊因羞涩飞上两朵漂亮的红霞，衬得她更美丽动人。
她在裴焱的注视下轻轻点头：“好，我会慢慢适应的，那我叫你……”
裴焱耸耸肩：“你随意就好。”
虽然每次听她叫他裴先生，就不免想起沐青媃唤他裴先生时乖顺娇柔的样子，会有那么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