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汇合在即,他宋怿犹豫了。
“当真,有必要吗?”宋怿不由问道自己。
至于赵隆与乌岳二人,自然是不知道宋怿的纠结。
不过当他们听到宋怿说出自己想法时,他们都觉得宋怿疯了。
他们印象里的宋怿,向来都是稳妥为先,先前可是从来没做过这般冒险的决定。
不过,一路尾随,两人倒也没说什么。
如今,也是未出声影响宋怿的决定。
思来想去,宋怿却是记起了,自己对于蓝玉的承诺。
说好的一个不差的带回去,那便说到做到。
这是他宋怿做人的底线。
“走吧,回城。”宋怿沉声说道,心里已然有了抉择。
不起东风,便是他把倭寇引去了林地,也是无可奈何。
不如当断则断,若倭寇有所图,他日定然还有机会再杀。
言罢,那乌岳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又不是杀人机器,也是会觉得累的。
可正当宋怿等人开拨启程之时,那倭寇驻地外却是出了变故。
嘚嘚~嘚嘚~
马蹄声率先响起,没一会便是散去。
抨~抨~抨~
随后,金属所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
闻言,宋怿等人不由停下了脚步。
乌岳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是扬了扬手,示意旁人。
可没等那蓝家军派出人来,赵隆却是又顶着伤窜出。
赵隆仿佛是想起了些什么,脸色是又惊又喜,顾不得旁人劝阻,便是独自窜了出去。
他急切的朝那倭寇驻地外赶去,待看见那与倭寇起冲突之人,他不由愣了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神色复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常态。
“怎么可能……”赵隆是诧异的喃喃自语道。
可没等话说完,他便是着急忙慌的跑了回去,嘴边一直嘟囔着,救人,救人,快……救人
待看见乌岳等人之时,便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的要上前,一时间却是被石子绊倒在地。
没等旁人下马去扶,那赵隆便是自顾自的爬起,仍是那般慌乱。
满脸的泥,也来不及拍去,他便一把握住了乌岳的手,喃喃道:“救人,快救人。”
“乌大人,帮帮我们,最后一次了。”
闻言,乌岳是半点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赵隆!你先冷静。”与此同时,宋怿是震声喝道。
他虽是不知道赵隆看见了什么,但至少得让他先冷静下来。
一声喝下,赵隆也是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锦衣卫,那驻地有,快救人。”
慌乱的情绪仍旧影响着他,说起来倒还是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那几人便是被赵隆留在后头的十名锦衣卫,他未曾想,也不敢想,寥寥十人,竟是能在大闹倭寇驻地后,还保全性命。
甚至还能活到现在。
闻言,宋怿倒是听明白了,他虽是不知道锦衣卫为何在此。
但情况紧急下,倒也没时间多问。
径直便是上前,挑开遮掩的草木,却是看见了那熟悉的飞鱼服,绣春刀。
那几名锦衣卫,看着也确是熟悉,不像是陷阱。
确认完后,宋怿便是转过头看向乌岳,微微点头示意。
可他却是没开口,说已是说过回城,已是有了决策。
而今,救与不救,当由乌岳自己决定。
毕竟这可是倭寇的驻地,大本营,但凡踏一步出错,便是会有人在此留下性命。
“救人要紧,走吧。”乌岳倒是神色淡然,沉声道。
既来之,则安之。
“来都来了,总得干点什么吧,倒也不算白来。”乌岳是讪笑着说道,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心里头,却是历经了天人交战,而今这决定,便是赌上一手。
无论这个决定对错与否,此番,他宋怿都会承自己的情。
走了一路,乌岳便已是观察了宋怿一路。
越观察便越能发现宋怿的妖孽,乌岳也是想把宋怿给骗进蓝家军。
乌岳算是想明白了,一个宋怿至少得顶一个师,纵然是惹得太子殿下不悦,也还是值得。
闻言,宋怿倒是有些意外,也便连声感谢道:“谢过乌岳大哥。”
他内心里对乌岳的评价又是提高了个档次——可以结交。
“那便,先派人先送赵百户回去。”宋怿转过身,便是吩咐道。
他是又看见了那赵隆裂开的伤口,多半怕是心急的又开裂了。
“我不回去。”赵隆是强摁着流血的伤口,倔强道。
闻言,宋怿却是转换了脸色,虽是温和说着,但语气异常强硬:“回去吧,带着兄弟们先回去。”
闻言,赵隆也是有些动容,他自然知道宋怿说是的什么。
他指的不是这剩下的寥寥三名锦衣卫,而是那与倭寇战到死的兄弟们。
他们等不起,他们应当回家了。
赵隆是默默转过身,望着那兄弟们的尸首,他答应过王虎的。
要替他火葬,要带他回家,要带他回台州府,要带他寻爹娘。
想到此,赵隆也是点了点头,跟着十数蓝家军的骑兵离去。
“先去林地吧,让伤员也一并随同吧。”宋怿正色道。
闻言,乌岳倒是一愣,不过还是挥了挥手,示意。
送上门的情意,他乌岳哪有不承的道理。
他自是明白,宋怿无非是找个由头,想让赵隆更安全离去,毕竟他麾下所谓的伤员,可都是些皮外伤罢了。
见状,宋怿也是拱手表示感谢。
送赵隆倒是一方面的理由,另一方面来说,宋怿的直觉告诉他,这样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待目送赵隆离开后,宋怿才是抢过话头,直截了当的说道,“速战速决,救人是首要目的。”
那所谓的驻地,吕鸿朗先前有跟他提及过。
言罢,宋怿倒是又解释道:“起伏大,有狭口,若是倭寇设驻地的话,怕是易守难攻。”
“一旦时间一拖长,与倭寇纠缠不开,怕是会发展至巷战,那我们骑兵的机动性会大大削弱,优势也便会全然丧失。”
“要知道,局面终究还是敌众我寡。”
闻言,一众蓝家军也是明白了其中厉害,齐声应道:“是。”
唯有那乌岳,沉静的脸庞似水一般平静,丝毫看不下出内心的波澜,好似无喜无悲,一脸悠然。
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宋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宋怿怕是不知晓,乌岳已经在思考用什么麻袋把他套走了。
“披坚,执锐。”乌岳是朗声说道。
那驻地外头已然是没有声响,那十名锦衣卫,不出所料的话,应当是被抓下。
闻言,一众蓝家军是熟练的批甲,提刀。
望着此情此景,宋怿不由内心澎湃,感慨不已,便是有这般将士,外邦才是不敢再来犯,大明才能如此之强盛。
“红油画戟碧山坳,金镞无光入土。”想到此,宋怿更是不由自主的吟道,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无比。
“冷雨凄风秋几度,定谁拾得话今朝。”宋怿是一字一顿,继续吟道,声音是被情绪所牵绕,不自觉的提高了好几分。
诗上最后一句,定谁拾得话今朝,便是宛若一记重锤,砸在了蓝家军本已平静的“水面”(心间)上。
霎时间,便是掀起万丈波澜,或者说是滔天巨浪。
纵是乌岳,也是有些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直至宋怿拖着长音诵完了最后一字,那诗句却仍是在众人脑海里回荡。
毕竟,又有哪一位将士,或者是哪一个人,不渴望名垂千古,不渴望被话今朝。
红油画戟碧山坳,金镞无光入土消。
冷雨凄风秋几度,定谁拾得话今朝。
宋怿又是情绪饱满,朗声吟诵了一番,宛如那天在锦衣卫驻地般,慷慨激昂。
那日,宋怿谈说的自己的梦想,而今,宋怿便是替蓝家军把梦想挑起,用诗句表达壮志。
他们不禁想起了自己初入军营的那一日,披上戎马杀敌的那一日,凯旋而归的那一日。
乌岳也是不由想起了,那日自己被蓝玉救下,第一次进军营,也是第一次有了家。
“我有酒,你们有故事吗?”宋怿又是说出了那句熟悉的话。
简单,但是足够打动人,足够直接。
一众蓝家军抬眸望去,和他的目光相撞,宋怿便是感觉到了,他们那一双双眼睛里炽热的火焰,这炙热的目光他宋怿读得懂。
“我会备好酒,等你们回来,一个不落的回来,跟我聊一聊故事。”宋怿热忱的望着蓝家军们,讪笑着说道。
言罢,没等乌岳吩咐,众人便是齐齐翻身上马,蓄势待发。
一旁的乌岳,也是缓过神来,却是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衣襟湿润,抬头望天,却是发现自己的泪水不自觉的溢出了眼眶。
他自己都不知道,眼泪为什么而流,可能是汹涌的热浪,可能是复杂的情绪,是那前所未有的“火焰”在燃烧。
“蓝家军,随我冲锋!杀敌!”乌岳是正色道,话语里满是对过往的回忆。
他还记得,义父(蓝玉)第一次带他上阵杀敌时,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