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二十七日,期间,各寺院、道观须鸣钟三万次。
京城的大街小巷皆披白挂素,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百日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新帝批阅奏折,不能用朱笔批示,一律改用蓝笔,各部院衙门行文也要改用蓝印。
太后移居慈宁宫,原太子府女眷们也尽数搬入后宫。
值得一提的是,象征着皇后居所的凤仪宫暂时无人居住。
云棠被赐住在凤仪宫西侧的承乾宫,她西侧的昭纯宫住的是原来的吴侧妃,如今的吴淑妃。
潜邸姬妾们都在入宫当日便册封了相应位分。
唯独太子妃和云棠的位分始终未定。
国丧结束后,太子,不,现在应该称他为皇上,在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时,便提出要册封云棠为后的想法。
太后手里惯常捏着串佛珠,这一个月以来,操持先帝的葬礼让她疲惫不堪,好像突然老了十岁,发间银丝遍布。
“皇帝做这个决定,哀家并不反对,但是原太子妃毕竟是徐家的女儿,重臣之后,哀家担心徐家会因此记恨云棠,反倒不美。”
“不如这样,先册封云棠为皇贵妃,原太子妃为贵妃,等云棠生下皇子,再册封她为皇后。”
太后这番话说得中肯,方方面面都顾虑到了,是真心在为皇帝和云棠考虑,皇帝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当日,册封皇贵妃和贵妃的圣旨便分别送往承乾宫和翊坤宫。
太子妃,不,如今该称呼她为徐贵妃,接旨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贬妻为妾,宠妾灭妻,这还是她印象中的皇上吗?
皇上怎能色令智昏至此!
她是先皇亲自下旨赐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地嫁给他的原配正妻啊!
他居然,让她做这个小小的贵妃,反而让云棠那个该死的贱人爬到她头上!
凭什么?
凭什么!
她不甘心!!
徐贵妃在宣旨的太监离开后,跌坐在寝殿中央,看着圣旨上的寥寥数语,哭花了精致的宫妆。
册封皇贵妃的圣旨送到承乾宫时,云棠正在慈宁宫陪太后礼佛。
先皇丧期已过,太后却仍然一身素白绢衣,午膳也只吃简单的素食。
云棠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仍在为先皇的离世感伤。
民间有种说法,意思是夫妻中先走的人有福,活下来的要承担更多。
太后操持先皇的葬礼尽善尽美,大小细节都亲自过问,一再审定,力求符合先皇的遗愿。
云棠原先还以为,太后其实并不如何悲伤。
但是如今看到她鬓边新增的银丝,又有些不确定。
待太后念完晚课,拜过佛龛,又上了三炷香,这才由云棠扶着走出佛室,拐进旁边的房间。
这间房里的供桌上摆着两个牌位,分别书写着长公主和二皇子的名讳。
太后拉着云棠的手,坐在靠墙的紫檀木圈椅上,对着两座牌位闲话家常,
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主要是先皇驾崩的事。
随后,又对着两座牌位介绍起云棠来,说她给皇上生了一个女儿,长得和姑姑特别像。
太后说得很慢,吐字清晰,云棠静静听着,并不插话,也不会觉得不耐烦。
她如今也做了母亲,能够明白太后的感受。
太后说完温馨的家常,话风一转,脸色骤然变得阴冷,“母后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能给你们报仇了。”
云棠看向太后,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刻骨的恨意。
正疑惑之际,房间正对供桌的那面板墙突然被人从里推开。
就见两位嬷嬷守在一口半人高的大缸前,神色肃穆。
云棠仔细辨认了番,才看出来这是被做成人彘养在缸里的先帝的废德妃。
太后握住云棠的手,和蔼地轻声问,“害怕吗?”
云棠立即摇了摇头,只觉得内心畅快不已。
她重生归来,蛰伏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有这样一天吗?
这一世她为了对付废德妃设计假孕,但是上一世被废德妃害死的孩子是真的。
云棠永远地失去了那个孩子。
想到这,她不紧双目泛红,微凉的手缓缓攥紧。
云棠明白,太后对废德妃的恨意只会比自己更深。
如果是她被人设计失去了两个成年的孩子,她可能当场就会疯掉,根本没办法像太后这样,步步为营地隐忍这么多年。
所以无论太后对废德妃做出什么事来,云棠都不会惊讶,甚至乐见其成。
废德妃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没有舌头和眼睛,若不是被太后吩咐精心养着,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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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回到承乾宫时,已经是深夜。
殿内灯火通明,小桃连忙过来禀报,云棠这才得知是皇上驾到。
下午太监来送圣旨时云棠不在,皇上竟然等云棠到深夜,此刻亲自捧着圣旨宣读起来。
云棠又羞又窘,坐立不安,“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爱妃今日一整天都待在太后宫里,让朕苦等半宿,怎么就不觉得不合规矩。”
皇上揽过云棠的纤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似笑非笑地问。
云棠心下一惊,想到太后和她今日做的事,就像做坏事被抓包的人,也不知皇上是不是话里有话。
“爱妃,今夜能不能……”皇上吮着云棠莹白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问。
原来是想做那事,云棠不禁松了口气。
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狗男人,都直接动手动脚了还问她做什么?
本来今日一整天,云棠先是陪着太后礼佛祭奠,紧接着又欣赏了仇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疲惫到极致。
原以为回到承乾宫可以好好休息一晚,平复下心情,皇上又在这儿等着她伺候。
毕竟她才刚被册封为皇贵妃,总不好下一刻就这么不给皇上面子。
云棠借口说自己想先沐浴,准备让皇上继续等下去,她在浴池旁的贵妃塌上先睡一会儿。
可皇上不知怎地就听不出她语气里的疲惫,直接将她抱进了浴池,然后便开始折腾。
国丧期间皇上一直在禁欲,今夜许是兴致来了,便做得狠了些。
云棠撑着昏昏欲睡的眼皮应付了两回,最后实在是疲惫,竟直接累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皇上愧疚自责的眼神,见她醒了,皇上连忙问她感觉怎么样?
云棠说自己想喝水,皇上便端起茶杯试了试温度,仔细地喂给她喝。
殿内依旧灯火通明,床罩前的杏黄撒花纱账被挂起,云棠身上已经穿上了丝绸亵衣。
皇上也只穿了件明黄寑衣,让云棠靠在在他怀里,“朕已经让人去请太医院许院首,今夜太医院值班的是个庸医,竟连爱妃为何突然晕倒也诊断不出来,朕已经罚了他半年俸禄。”
说罢,似是还不解气,“此等庸医,留着也没用,等许院首来了,朕问问他的意见,看看是不是直接让那庸医拎包袱走人更好。”
云棠心想,当了皇上就是不一样,错的都是别人,自己无论如何都没错。
皇上见云棠不搭理他,不禁有些着急,握着她的手道,“爱妃,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