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醒来，皇上立刻握着她的手道，“棠儿，这是最后一胎，朕再也不让你生了。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朕什么事都不想做，不敢让你离开朕的视线。”
云棠也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对她来说还挺新奇。
皇上眉目清秀，即便是这般憔悴的模样，也有种病美人的破碎感。
云棠用手去摸他新冒出来胡茬，轻声安慰，“陛下别担心，臣妾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二皇子呢？”
云棠最关心的还是刚出生的儿子。
皇上的眼里却是划过一丝尴尬，二皇子出生后他只顾着照看云棠，竟是还没有好好看他一眼。
“棠儿放心，二皇子有母后照顾。”皇上说着，替云棠掖了掖被角。
他子嗣稀薄，膝下一女两子皆是皇后所出，每一个他都很疼爱。
但他最爱的还是皇后。
皇上不想再让皇后冒着生命危险产子。
但云棠觉得比起怀孕生子，年过而立还龙精虎猛的皇上更难缠。
如果可以，她是想把最后一颗生女丸也用掉的。
生得越多，她就越喜欢孩子。
现在宫里不止是太后，吴淑妃也会帮她带孩子，更不用提上百个专门伺候公主皇子的宫女嬷嬷。
云棠只负责生，生活起居都不用她亲手照料，还是很轻松的。
皇上给二皇子取名萧祷，和他皇兄一样从示字旁。
萧祷从小就调皮，跟他姐他哥一点都不一样。
云棠头一回感受到做母亲的艰难，被他折磨得没了再生的欲望。
有一次云棠被他闹得昏了头，喊“祷儿”时嘴瓢，喊成了“豆儿”，从此二皇子就有了一个叫“豆豆”的小名。
出于种种原因，二皇子是云棠亲手带大的，因此也特别黏她，三四岁还不肯一个人睡。
皇上对此也是很苦恼，每次他想和云棠亲热，都得先把小儿子哄睡，再让宫人把他抱到偏殿去睡。
但是这小子贼精，睡到半夜发现云棠不在身边，立刻哭闹起来。
搞得皇上好几次都没能尽兴，脸色很臭，吓得小儿子哭声戛然而止。
太子虽然只比弟弟大三岁，但是他身为储君，两岁开蒙，三岁练功，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被排满了功课。
四岁时便能熟读《增广贤文》《幼学琼林》，对《三字经》《千字文》更是倒背如流。
都已经这样刻苦了，皇上却也只是堪堪满意，从来都是称赞少叮嘱多。
因为太子以后要继承大统，挑起重担，所以他注定不能像弟弟那样，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而皇上在看到云棠把二皇子宠得越来越黏人后，也觉得祖宗定下的规矩并无错处。
自古慈母多败儿，要是让云棠全权照顾太子，将他宠成二皇子那样，皇上才真得头疼。
如今太子年满七岁，到了要正式拜师的年纪。
皇上深思熟虑后，挑中了因推行新政有功而官拜一品的谢珩，加封他为太子太傅。
太子七岁前虽未正式拜师，但也见过许多学富五车的老先生。
他们大多面色愁苦，不苟言笑。
若是太子对经史子集记得不够清楚，或是解释得南辕北辙，下一秒黑色的戒尺就会高高举起，“啪”地一声，落在太子的手掌心。
原以为这位名扬天下的谢太傅也是如此。
但让太子没有想到的是，谢太傅不仅长得不皱巴巴，对他也十分温和。
教学中但凡太子有疑惑的地方，谢太傅都会耐心倾听他的想法，然后再引经据典地启发他深入思考。
哪怕最后太子还是坚持原有的看法，谢太傅也不会生气，反而称赞他心性坚定。
不过，为了在皇上时不时的抽考中过关，谢太傅建议太子先将自己的想法放在心里，大部分人都认可的解读，自然也有一定的道理。
太子七岁后，终于被允许每日去凤仪宫向母后请安。
他很喜欢母后，学业和课业上的事都会仔细向母后报告。
只是想和母后多说会儿话。
这日，太子结束早课后，来向云棠请安，说到自己最近以《母亲》为题作了一首诗，父皇和太傅都称赞他作得好。
云棠听后很是高兴，让太子念给她听。
太子激动得小脸浮起红晕，谁知刚念了两句，睡到现在才醒的弟弟就披头散发地跑出来，窝到云棠怀里撒娇，要云棠亲自给他梳发髻。
云棠被他缠得无法，只能一心二用，边听太子说话，便给小儿子梳头。
太子注意到母后的手法十分熟稔，显然是经常像这样照顾弟弟，适才亮晶晶的眼眸不由得暗淡下来，最后两句也念得声如蝇蚊。
云棠给小儿子梳好头，让他跟太子打过招呼，便赶他去穿衣洗簌。
太子见状，本已准备起身告退，就见母后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她那边。
太子踌躇着靠近，头上的二龙捧珠抹额衬得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愈发可爱。
云棠先是替太子整了整立蟒箭袖织金袍的圆领，又为他正了正头顶的累丝嵌宝紫金冠。
“还是太子让本宫省心，作的诗也非常好，不仅借用了《诗经·邶风·凯风》的典故，还模仿了《游子吟》的音律。”
“母后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才刚接触《诗经》，甚至连一首完整的诗都背不下来，太子这么聪明，母后真为你感到骄傲。”
说着，云棠没忍住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儿。
她是真的心疼太子，但是怎么教育太子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太子整个人僵在当场，尤其是他看到父皇从门口进来时，脸上那种严肃的神色。
莫名地就意识到，哪怕只是这种程度的亲昵，对他来说也不被允许。
因为他是储君，是这天下未来的主人。
所以他不能像弟弟一样，沉溺于母亲的怀抱。
太子原以为父皇会斥责他，但是并没有，父皇只是让二皇弟搬出凤仪宫，让他们兄弟住在一起，嘱咐他督促皇弟的学业。
对于这个发展，太子刚开始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一连数日被皇弟的鬼哭狼嚎骚扰后，太子有些受不了了。
他觉得皇弟真的是被母后宠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怎能小小年纪就学人一哭二闹地撒泼。
太子下定决心要好好管教弟弟。
兄弟二人如何互相折磨先不提，云棠这边，自从小儿子搬出去后，感觉整个人突然就闲了下来。
哪怕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云棠的身形样貌也依旧如少女时期一般。
柔体丸不仅帮助她生产，也让她不需要从小苦练便能拥有堪比顶级舞蹈家的柔软身段。
自那年主持万寿节，看到舞姬们表演霓裳羽衣舞时的飘逸身姿，云棠便对学习舞蹈产生了兴趣。
在生小儿子之前的两年里，云棠就已经开始练习基本功。
后来因为生孩子养孩子耽误了几年，如今又重新捡起来，云棠竟是丝毫不生疏。
就见见多识广的教坊司管事嬷嬷也不由得感慨说，皇后的身段是万中无一的天生舞者。
云棠听了，不由得在心中暗笑，哪里是因为什么身段，不过是柔体丸的功效，才让她不需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能够始终维持肌骨柔软。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荒废了这来自上天的恩赐。
云棠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就算再苦再难，也一定要做成。
为了练舞，她的确没空去宠孩子们，但是连带着将皇上也冷落了，让皇上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云棠去练舞这件事，原本是皇上先提起来，希望云棠能找些事做，不要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孩子们身上，宠得太过。
毕竟皇子公主们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凌驾于亿万生民之上，若是性子养歪了便会遗祸无穷。
更何况他们出生皇家，享受了权力和富贵，就得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父母爱子女，为之计深远，便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