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但尚书府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云尚书好不容易安抚了来接亲的宣王,拍着胸脯向他保证绝不会误了吉时。
谁知转头就听到管家来报告说三小姐不见了。
闺房里只剩下扔在地上的婚服。
可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呢?
云尚书坚信云棠一定还在府里。
他让管家召集府中所有下人去找,哪怕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三小姐找出来!
否则他没办法跟宣王交代。
原本一直在云棠闺房外徘徊,思索该如何引导云棠和自己一起私奔的陈朔,也被管家抓了壮丁。
乍一听到云棠不见了的消息,陈朔是不信的。
因为前世云棠就是和自己一起私奔的。
现在他也没改变什么,怎么剧情就不一样了呢?
趁着大家四下搜寻的功夫,陈朔回到云棠的闺房。
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残留着她的气息,让陈朔异常怀念。
看到凌乱的梳妆台,陈朔下意识地伸手将东西都归整好。
他的动作异常熟练,好似已经做过无数遍。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前世他专门为云棠修了一座宫殿,将她生前用过的物品都搜集起来放了进去。
每当国事不顺觉得心烦的时候,他就会去里面坐坐。
偶尔也会抚摸擦拭云棠的贴身首饰,就好像她依然陪伴在他身边。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坐拥天下后,所爱之人却已不在人世。
陈朔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那他宁愿不做这个千古一帝。
或许是苍天听到了他的愿望,所以他才会在驾崩后重生回年轻时。
整理妆奁时,陈朔看到位于最底层的牡丹金簪,不由得心头一颤。
这支金簪是云棠生母的衣物,她将它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私奔时她什么金银玉器绫罗绸缎都没拿,唯独带上了这支金簪。
他们成亲后日子最艰难的那段时期,云棠也没舍得将金簪当掉。
但是在听说他要不远万里从军后,她二话没说就将金簪给了他。
她说,出门在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有点金银防身才好。
他一开始不肯收,因为他知道这不仅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还是她生母的遗物。
可她又说,要是母亲知道我将金簪送给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她也会替我高兴的。
当时陈朔含泪收下金簪,并且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云棠过上好日子。
后来他也的确没有食言,可他终究回来得太晚。
云棠为了等他,苦守寒窑整整十八年,每日都只能吃些野菜度日。
她的身体虚弱得只剩下一具空壳,哪怕是最高明的医者也回天乏术。
云棠死后,为了缅怀她,陈朔整整六年都没有再举行选秀。
后来是大臣们联合上书恳求,他才无奈地往后宫纳新人。
可是无论后宫中有多少貌美妃嫔,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她的影子。
陈朔将牡丹金簪攥进掌心,就如同将他和云棠的命运紧紧捏合在一起。
这一世,他定不负她。
整个云府乱作一团,云尚书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已经不敢再去看宣王的脸色,干脆自己亲自来找云棠。
尚书府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按理说这么多人一起找,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有结果。
但这会儿云尚书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想往枪口上撞。
所以大家只能心照不宣地在府里各处摸鱼。
不过见云尚书亲自来督查,府中下人们都立刻装出一副认真搜寻的模样。
路过云棠闺房时,云尚书不死心地朝里望了一眼。
正好看到呆站在梳妆台前的陈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眼力见的狗东西,我让你们找三小姐,你却在这儿躲起懒来了!”
陈朔将牡丹金簪藏入袖中,淡然地看向云尚书。
浑身的气派甚至不输宣王,根本不像一个低贱的马夫。
他根本没意识到云尚书是在骂自己,毕竟他登基后,云尚书为了讨好他可以说是奴颜婢膝。
因此哪怕重生归来,他面对云尚书时心态也是居高临下的。
恰好云尚书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性格,他惯会看人下菜碟。
见陈朔这副做派,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以为陈朔是府里的下人,因为看他的穿着很寒酸,不像是达官显贵。
可今日宣王纳侧妃,府中也来了不少贵客,这人即便身着粗布麻衣,也极有可能是贵客身边的随从。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现在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实在不宜再结仇。
云尚书瞬间冷静下来,决定再看看情况。
这时云府管家匆忙赶到云尚书身边随侍。
尚书府仆从上百,云老爷不知道谁是谁,但管家却是清楚得很。
管家看到陈朔站在三小姐的闺房里,不由得怒斥道,“又有贵客到了,你还不快去牵马,跑到三小姐闺房来做什么?”
云尚书愣了下,问管家,“这人是我府上的马夫?为何如此不懂规矩?”
他府上的人,拿着他的月例,居然不认得他这个老爷?
管家垂下头战战兢兢回复,“回禀老爷,这人是府中家生子前段时间介绍进来的,入府时间短,不太懂规矩。”
云尚书深深吸了口气,吩咐管家,“把他的月钱结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好的,老爷,小的马上去办。”管家说着便示意府中护卫将陈朔押下去。
陈朔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帝王的人,哪怕一朝重生,也受不了这窝囊气。
当下就跟意图制服他的四五个护卫动起手来。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管家没想到陈朔居然这么不懂规矩,原本可以和平解决的事,眼下非得见血不可。
云尚书也是目瞪口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陈朔重生归来后,前世的功夫招式都记得很清楚,只是这具年轻的身体使出来还有些生涩,因此颇费了些功夫才撂倒几个护卫。
他身上的粗布麻衣质量不是很好,稍不留神就被划破一道口子,袖中的牡丹金簪就这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三小姐的簪子,怎么会在你身上?”管家眼疾手快地捡起了簪子,“莫非你刚才是在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