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年根儿了,穆杨今年回来得早,腊月二十二就到了家。
这次是梅浔撵着他回来的,因为,梅浔做的连弩车到了关键的一步,有两个部件一直没琢磨透。
穆小溪的那些图纸上也只画了个大概,所以梅浔就催着穆杨回来,找穆小溪把那个关键部件研究明白,还说,弄不明白就不许穆杨回去。
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回娘家过年,而且黄潇是第一年新寡,所以她只能在山庄过年。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天气晴好,黄福一大早起来就看着下人们洒扫。
有小厮听到有叫门声,推门一看竟然是穆家三兄妹。
三人进来跟黄福见了礼,也不客气,直接就往后院走,穆桐还边走边喊:“黄姐姐,起来了吗?我们来接你去我家过年的,起来了吗……”
才梳妆好的黄潇好奇,是谁这么早就在外面吵吵嚷嚷,让栀雪去开门,她也跟着往外走。
当她就着栀雪推开的门朝外看时,就见三兄妹披着一身霜花向她走来。
黄潇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她看到了三年多未见的穆杨。
十七岁的穆杨如今早已褪去了往日的青涩,个头窜出了一大截,变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行走间器宇轩昂,眉眼中气壮虹霓。
“杨哥儿,你……你这个子何时长了这么多,现在我得仰视才能见你了!”
穆杨没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黄潇。
穆小溪进了屋子,脱去大氅,就让栀雪快去准备饭食,说吃完了好早点上路,然后又让张妈去收拾东西。
黄潇愣愣地看着不知究竟。
穆桐一边搓手一边说:“黄姐姐,我们后半夜可就从府城出发了,我还困着呢,我得睡会儿。”
黄潇赶忙让张妈先带穆桐去躺一会,这才倒出空儿问:“你们这是……”
穆杨这时才说话:“我娘说让我们来接你去我家过年,因我昨日才到的家,所以今儿起了个大早摸黑出来的,就想赶着早点回去,今儿是小年儿。”
黄潇这才明白这三兄妹是来接自己去他家过年的。
考虑到自己新寡,怕是在人家过年不吉利,黄潇刚想拒绝,穆小溪似乎是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走过来说道:“黄姐姐,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们家不在乎那些的,我们早当你是一家人了。”
穆杨扫视了一圈说:“这庄子虽好,也有下人们陪着,可正经主子只有你一个,你若是跟我们去,黄福他们也都能赶回京城过个大年了。”
听到这,黄潇心里一暖,虽然她也知道因为自己,黄福等几个大管家都不能回京团聚,但到穆家过年,她还是觉得不妥。
“好了黄姐姐,别想那么多了,你啊,什么都好,就有一样不好,凡事总先替人家想,我及笄礼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怕自己新寡不吉利,所以只在后面藏着不出来啊?你都没看到我穿深衣的样子。以后对别人家我不管,对我们家,你干脆放下这个念头,不要瞻前顾后的。好了,你赶紧想着该带些什么东西吧,我出去告诉黄福他们几个,也赶紧收拾一下,早些走就能赶在大年三十前到京城呢!”
穆小溪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就风风火火地出去找黄福了。
却没见到黄潇的双眼里早已盈满了泪水。
见穆杨一直盯着自己看,黄潇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黄姐姐,你瘦了!”
“是吗?跟几年前比我好像是瘦了,你不是也变了好多吗?这要是走在大街上,我还真是不敢相认了呢!”
穆杨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复又抬头笑着说:“你还记得那年冬天吗?也是小年前一天,我和桐哥儿在家用冰块雕了个小兔子给你送来,没想到来了,发现你已经离开回京了,穆桐还抱着兔子哭了半晌呢!”
黄潇眼睛闪亮:“我当然记得,回来时那个庄头跟我说,桐哥儿哭得稀里哗啦,还让他把小兔子转交给我,却不想想,等我再回来就是春天了,那冰兔子早化成一滩水了。”
“今年不会了,我们一起做冰雕,还有冰场子,还有堆雪人。”
“堆雪人?我有好多年没堆雪人了。”
……
庄子里的下人们听说三姑娘要去穆家过年,自己可以放假回家过年了,一下子都兴奋起来。
整个庄子上的人开始收拾东西,黄福找来庄头开始安排留守的事情。
张妈指挥着人把原本准备好过年的吃食都装上一辆马车,栀雪开始收拾几人的细软物件儿。
厨房里做好了早饭,几个人吃过饭,太阳也升的老高了,穆杨说早出发早到家。
黄潇又嘱咐了管家几句,便带着张妈栀雪和沈大风三人上了马车,一行人马一路奔府城而去。
冬日里天黑得早,但因为出发的早,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赵氏喜得迎出来,拉着黄潇问冷不冷饿不饿,赶紧让摆饭桌。
这个年,穆家过得很是开心,赵氏早已从大宅带来的阴霾中走出来,她看着一帮孩子嬉笑打闹,心里便觉得从未像这样满足过。
穆小溪和穆桐整个大年里都在变着法地琢磨着怎么吃喝玩乐,一家上下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有当赵氏不在身边的时候,三个孩子才会安静下来,他们心里都在惦念同一个人,那就是远在南疆的爹爹穆青林。
穆杨自从知道穆青林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憋着不说什么,但是穆小溪和穆桐都知道,哥哥虽然沉默无语,其实他才是最惦念的。
爹爹离开家时,穆杨已经七八岁了,只有他还模糊记得爹的模样。
黄潇也知道了穆青林还活着这件事,有时候她也会劝慰穆杨几句,也只有黄潇的劝慰,才会让穆杨心里有些释怀。
穆杨也明白,把爹爹找回来是不现实的,也许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苦了自己的娘亲。
穆小溪惦记的人不仅仅是穆青林,还有一个方墨白。
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穆小溪看着挂满窗花的琉璃窗,会在心里默默为方墨白祈祷平安,她一直等着方墨白捎信回来。
年后,吃完了正月十五的汤圆,穆杨又要返回九仞山了。
穆杨这一次很是纠结,既想早点回去把连弩车的未解难题早些告诉师傅,又想在家里多盘桓几日,这是他离家在外几年之后第一次对家有了留恋之意。
赵氏特意把穆杨叫到屋里嘱咐他很多话,重点是让穆杨跟师傅说,自己相中了几家姑娘,看师傅能不能帮着参详参详。
没想到穆杨却说,那几家姑娘我自己都没相中,师傅又怎会看得上,还说不让娘操心自己的婚事。
赵氏有点着急,王小公子都成亲了,自己儿子却还是不急,真怕他和他师傅一样,若一辈子都不成亲,就算守着那金山又有什么用?
穆杨却笑着对赵氏说:“娘您放心,我肯定会成亲的,我师傅还指望我多生几个儿子给他传宗接代呢!”
赵氏哭笑不得,娘俩正说着,芙儿急着跑进来说,姑娘有急事叫公子去。